夜已深,微风凉薄,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如丝的细雨穿过窗棂斜洒进来,夹杂着竹叶的清新与泥土的芳香。
雁铭懒懒的倚在窗边,单手托着腮,呆望着院子里斜风细雨,竹影摇曳,心中泛起连绵的惆怅。
自几日前在议事厅前摇摇一望,就再没机会见过那人的真颜,也不知那个叫苏永的小子是否有意躲着,开始还应酬她几句,这两日却不见了踪影,她被留在这间无趣的屋子里,整日吃了睡,睡了吃。
实在是无聊,只能一遍遍研究屋子里的家什:朱漆勾勒回旋纹的墨色案几,草叶纹样的铜镜,三连支烛台,还有精致的青铜香薰,连上面的纹路都抚摸过数遍。她没有父亲那般深厚渊博的历史知识,只能大概猜出这些陈设极像是东汉时期的物件。
每日夜晚入睡前,她都祈祷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是躺在自家的软床上,之前种种不过是黄粱一梦。然而,天不遂人愿,每天清晨醒来依然要面对这些新漆的古老家什。
命运猝不及防的跟她开了个神奇的玩笑,毫无征兆,没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就这样生生的与父母分离了。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品尝妈妈的手艺,就会好好的吃完每一道菜;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跑出家里的院门,就该好好的站在院子里,回首看看父母亲手种下的石榴树,灿烂如火的繁花下是爸妈慈爱的笑容……可惜,没有如果,这种突如其来的穿越时空谁又能预知?
父母是否一直守在河岸边声嘶力竭的呼喊她的名字?或是只能无助的相互依偎痛哭流涕?没有打捞到她的尸体,或许还可以抱着那微乎其微的渺茫希望等着她生还?
雁铭的眼睛渐渐模糊,无法抑制的悲伤充斥在胸腔里,汹涌的眼泪顺着脸颊潸然而下,顷刻就浸湿了窗台。孤独、彷徨、无助的情绪弥漫在心底,她俯身在窗下抽噎不止。
缥缈的琴音随着滴答的雨声飘进窗格,清逸悠扬,婉转缠绵,仿佛沁入心田的甘露,洗净满眼忧伤、满腔烦愁……在这婉转的琴声中,雁铭倦了、哭累了、渐渐趋于平静,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梦中,她看到父亲愁眉不展,面色悲伤,母亲掩面哭泣,轻唤“雁铭”。
她很想奔跑到他们面前,好让父母安心,谁知面前突然江河汹涌,惊涛拍岸,她在这边,父母却在那边,看不见尽头的浩荡江水阻断了所有的归路。
她大声呼喊:“爸爸、妈妈——我在这儿!”
紧掩的门扇发出“嘎吱”的轻响,一袭白衣轩昂挺拔的男子推门而入,冰凉的雨水随着轻浅的脚步落湿了地面。
屋子里的灯仍亮着,屏风外侧的小竹榻上,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搂着被子酣睡依然,完全不知有人进来。
诸葛亮顿了顿脚步,有些犹疑要不要进去。这些天太忙了,白天总也抽不出时间过来瞧瞧,现在入夜已深,却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正欲掩门离开,突然听到好似惊恐又带着哭腔的呓语。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的绕过屏风,踏进里间,一眼看到蜷缩在窗下睡着的人,不禁微皱了下眉头,走到近前。轩窗半敞,风雨未歇,晃动的灯火映着泪痕未干的脸庞,眉宇中浮现着惊慌和不安。
一种莫名的情绪忽然浮上心头难以排解,诸葛亮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掩好半开的窗户,从床榻上拿起软被,轻轻盖在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