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男子发束镶白玉的墨色长冠，身着水灰色卷云纹儒衣，外披茶白色薄纱长衫，腰束玄青玉带，系一道黛蓝组绶，下悬碧色水苍玉丝束环，手执一柄鹅毛白羽扇，衣袂飘然，清逸无浊。

“何事值得你罔顾性命？”他问道。

雁铭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明丽的阳光流淌在他宽阔的前额上，剑眉微蹙，眉宇间透出一派天然的自信，流光沿着高挺的鼻梁勾勒，绚烂的金色映在明净如湖水的眼眸中，目光深湛如星辰般灼然，薄唇轻抿，神情淡然。

“谁罔顾性命？你以为我要寻死吗？我水性好的很！”从呆滞中反应过来的雁铭立刻反驳道，完全忘记自己一直在装哑巴。

“哦？为何那日落水却不自救？”他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雁铭心中暗惊：好像啊！这个人多么熟悉，仿佛认识了很久。他会是那个人吗？总是徘徊在她梦中，嘴唇轻扬，露出明亮笑容的白衣男子！

她挑挑眉毛，解释不如行动，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扑腾”一下跳入池中，一个潜泳划出丈许远的距离，然后浮出水面，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着岸上的人喊道:“看到了吗？我会游泳。”

那个人的脸上浮现出瞬间的惊愕，急忙说道：“你快些上来，我相信了！”

雁铭这才游到岸边，握住对方伸出的手向岸上爬，他的手很有力，掌心微热，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倾身靠近，素雅的衣衫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息，隐隐闻到一种微苦的香气，她一时愣了神，这香气在哪里闻过？

“还不上来？”岸上的人肃容催促道。

雁铭回过神来，用力向上一窜，终于爬上了岸。连忙穿好鞋子，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衫，看着自己一身湿透，她也不觉窘迫，抬起头璀然一笑：“看来又要麻烦苏永借我一身干净衣裳了。”

对方错愕，随即露出会意地微笑：“当心着凉，还是快回去更衣吧。”

“你是谁？”她突兀的问道。

梦里错过了多少回，现在终于可以站在对面明明白白的问他：你是谁？

那个人眉头微蹙了一下，眸光中掠过一丝诧异，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你不知道？”他眉峰微挑，笑着反问。

雁铭摇摇头，傻呆呆的回答：“不知道。”

“当真不知？”

“不知。你究竟是谁？”

他无奈的笑着，清晰无比的回答道：“诸葛亮。”

雁铭一惊，难以言喻的激动如同热浪涌在喉咙，说不出话来。万古云霄一羽毛，她竟然穿越一千八百年遇到世间独一无二的诸葛亮！

正如《襄阳记》所写：样貌堂堂，奇伟风流。曾在脑中勾勒过无数遍他的形象，而今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忽然觉得无论用什么词语都不足以形容。

“诸葛亮？”

“是。”

“你救了我？”

“是。”

雁铭在震惊中，瞠目结舌，忘记了该先向救命恩人道谢，她强装镇定从混乱的思绪中抽出一丝清明的神智，怯怯的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诸葛亮蹙眉凝视着她，眼中浮现出隐隐的担忧，半响，才回答：“建安十九年。”

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历史上这一年的夏天，刘备入主CD领益州牧，任命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雁铭扯着嘴角想笑，然而太难，她终于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年代了，真是个荒唐至极的玩笑。

见她呆站着，久不作声，诸葛亮又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雁铭抬眼瞧着他，浑浑噩噩的摇摇头，犹疑了一会儿，轻声说：“你不问我是谁？”

诸葛亮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些年深深藏在心底的愧疚无处宣泄，盼着她还活着，盼着她活蹦乱跳的走到眼前，哪怕会是一句冷眼质问，唯独没想到，她会像陌生人一样看着他，问出一句始料未及的话。

他攥紧扇柄，摇了摇白羽扇，竭力平复内心奔腾的情绪，轻缓的问道：“你是谁？”

“我叫辜雁铭，”雁铭扬起嘴角勾出一弯月牙，梨涡微露，笑意吟吟，“谢谢你救了我。”

诸葛亮微闭了一下双眼，这样清明的眸子，这样明媚真诚的笑，究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惩罚？徘徊在心间，唤不出口的名字，他又怎会不知晓？只是他记着，她却什么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