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妇人倒是和之前见过的都不同。
他缓了缓声调,问道:“你姓什么?”
“小人没姓,贱名阿初。”她以为他信了自己,松了口气。
她用的还是男子粗粗的声调。她以为她的真实性别没有被瞧穿,楼九微微勾唇,却不愿意承认她是男子。
“用你原本的声音说话。”
云瑶一愣,随即红了脸恢复了音调:“好。”
女孩儿最好听的声音应该是像苏喜儿那般尖尖细细的,她的音色天生低,隐约还带着许哑,便是高兴的时候,也是淡淡平平的。她因为这样的声调还自卑过。
然这样她认为不美丽的声音却令楼九周身骤然绷紧。
楼九悄悄换了口气,道:“祖籍何处?”
云瑶不知道他的变化,低垂的眼睛闪了闪:“利州湖县。”
利州早就被屠城,虽然如今胡人被赶出去了,却被重新划分了地域,哪里还有什么湖县。便是这人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原来你是利州的。”楼九倒是叹息。“可惜几年前出了那种事。”
云瑶露出悲切的神情,点点头:“回不去了。”
她忍不住想起那时候的事:庭院里开满了紫藤花,母亲又一次和县城纨绔打架被关禁足,她挤在秋千上,自己则拿着一卷书嘟着嘴给她守门,防止她荡在天上去的疯模样被人看了去。然后外头一个小男孩向她招手,掉了一颗门牙的嘴裂开笑道:“阿初,阿初,是不是你娘又欺负你了?阿初莫恼,等往后我把你娶回来,咱们做一个小房子单独住,离你娘亲远远的.......”
那个男孩是谁,她都记不起清,但是那时候是她最快活的日子。她母亲总是闯祸,她父亲总是叫她管着母亲,也弄得她也不能出门玩耍,那小男孩便从隔壁墙头爬过来安慰她......
她会想,假如那时候父亲没有跑商赚大钱,他们便不会离开利州,至少胡人屠了城之前,母亲不会撒手西归,父亲也不会厌弃她,她还有那个小男孩作伴,自然便不会遭受如今所受的一切苦难。
那样的幸福安详的日子会多延续几年,然后他们再和那场屠城一起死去。
然而这世上从来没有假如。
这么想着,眼圈不由得红了一圈。
她母亲总是说她的性情不像姑娘家,可是有那么一个母亲,她实在不好流泪。母亲在的时候,她总是装作懂事的样子,母亲死后,她便是流了泪,也没有人再心疼她。
“平日做何生计?”他问道。
以往在家的时候,府上的下人们对她并不上心,令她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母亲给她留了很多钱,可这些钱不能动,不单不能动,还会招来继母的疑心待她更加刻薄。她便只能装作一穷二白,日日做一些刺绣和下人们换银钱买米买油,故意让她祖母知道。后来继母果然被祖母拿捏,她也周全了一日三顿。
她其实不爱耍这些心眼,可是事情到头上来,自然忍让不得。但也是这样,招来继母更多怨恨,用了许多肮脏的法子算计她,也逼得她暗地里害了一些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