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茗劝他：“穷寇莫追，小心反扑。”

莫成空不听，反驳：“斩草除根。”

可是草未斩尽，根没除完，江茗一语成谶，两天后，莫成空夜里巡视时遭遇刺杀。

后来的事，全大CD知道了。

江茗醒来那夜，呆呆看着床帏，莫成空在他身边看着他，兄弟俩久久无语，最后江茗笑了笑，和他平时的笑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却又分明是不一样了，有些那时的莫成空看不明白的东西从江茗眼中消失了。

莫成空想道歉，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江茗轻声说：“成空，以后你身居高位，行为处事都要小心，你守了三天也累了，去休息吧。”

没有一丝责怪，就像是平时江茗嘱咐他时的语气，只是因为太虚弱，声音轻的被夜风一吹就散了。

莫成空看着江茗苍白的脸，那一句道歉堵在喉头，最终念及江茗还需要休息，只化成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出门前最后一眼，他看见江茗侧过头，深深看着他，笑了一下。

那一眼的情绪太过于深刻，因而凝固在莫成空眼里，再也没能散去。

时至今日他终于懂了里面的意思，那是江茗在说：“兄弟啊，前路难行，以后我帮不上你了，你一个人要万事小心。”

后来莫成空问自己，他怎么会没看见江茗眼中散尽的光呢？他怎么会没想到江茗会离开呢？江茗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允许有人看到他最狼狈的那个样子。他该想到的，可偏偏他没有想到。

莫成空婉拒朝廷任命，并不只是为了寻找江茗，而是他突然间明白，这一份任命给的是“平南大侠”，缺了江茗，就没有平南大侠。

十四年之间，莫成空想过找到江茗时，江茗可能隐居山林，孑然一身，也想过江茗或许有了妻儿，成了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

独独没有想过，江茗会寂静无声的，带着一身伤病，死在一个籍籍无名的破庙里。

大成的英雄，南荒百姓心中的救世主，指引着莫成空的启明星，最后因养子年幼无力埋葬，甚至连一座坟一座碑都没能在这世上留下来。

“是我对不起他。”莫成空仰起头，“若是我当初听他的话，若是我当初一直守着他……”

他眼角有光晶莹，却没落下来，这个男人刚强了一辈子，大概已经不习惯流泪了。

阿珩踌躇着，小心劝慰：“我想……养父也没有怪你的。”

莫成空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江茗不怪，莫成空这一辈子却抛不开那一份自责了。

阿珩捧着瓷杯，看着茶水渐凉，抬起头转移话题：“说起来，养父是不是很喜欢玉器？他与你结缘是因一块玉，我身上也带着一截玉呢。”

“一截玉？”

阿珩点点头，从衣服里扯出来一枚红绳挂着的玉块来，把这玉块献宝似的捧到莫成空面前：“喏，就这么一小块，养父说这是玉佩上面的横玉，也叫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只是发现我的时候就在我旁边放着，玉佩已经碎了，只留下这么一截来，所以才给我取名阿珩。”

那玉块捧到面前，莫成空眼角就是一抽。

那珩玉小小的一块，形如角菱，雕着双龙衔珠，颜色明黄——这分明是一块特供皇家的黄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