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山半山腰的小屋子升着袅袅炊烟,灶里的火懒洋洋地攒动,烘烤得人昏昏欲睡。
齐允泽在里屋喊了两声没人应,进来一眼看见舒文坐在小马扎上歪着脑袋打盹,手里的扇子要掉未掉,火苗摇动着几次舔到扇边上,燎出了灰黑色。
“火要烧到眉毛啦!”
“啊?!”
舒文被喊得一激灵,蒲扇“啪嗒”一声擦着火苗掉在地上,回头看见齐允泽摇着扇子冲他笑,羊脂玉的万福节扇坠子也晃悠悠的泛着光。
舒文伸了个懒腰:“这不是先生幼时从大小姐手里诓来的那个扇坠吗?先生平日里宝贝的很,都是收着压箱底,今天怎么拿出来了?”
齐允泽的目光从窗子越出去,看着葡萄藤架下挂着的鸟笼里两只蔫蔫的黑红鸟儿,有点心疼,这两个家伙从来都没进过笼子,这大半个月关的精神都没了,平日里迤逦的叫声都没精打采。
大小姐这回是动了怒,把他能传信的渠道全都堵了个死,外面进来的一概可进不可出,最可恨的是酒昶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前几日还送了鹰来传信特地嘲笑他。
齐允泽想起来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能为力:“我这是效仿前朝英武将军啊。”
前朝英武将军自幼与皇帝一起长大,人到中年遭宦官陷害关入天牢,满朝武官求情,可皇帝宠幸宦官,对武官求情不闻不问,直到临刑前,英武将军的夫人捧着皇帝幼年时赠与英武将军的画圈入宫面圣,皇帝看着画圈忆起两人情谊,心生不忍下令彻查,才平了将军冤屈。
舒文嘴角一抽搐:“先生这是自比英武将军,把大小姐比作昏庸无道的前朝皇帝?”
“去去去,我可不敢这么想。”齐允泽摇摇头,“不过是希望大小姐看见这坠子也念念旧情,对我轻着点罚罢了。”
舒文拨了拨火,又起身把锅里焖着的菜翻了一次,眯着眼斜视齐允泽:“所以说先生到底做了什么惹大小姐生这么大的气?”
“佛曰,不可说。”齐允泽摇头晃脑,不经意看见院门处走近一道婀娜倩影,春风悠扬中广袖翻飞,他合起扇子在舒文脑门上一敲:“我和大小姐里屋说话,你自己吃饭,甭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往里屋凑。”
茶叶在沸水冲刷中翻滚出如柳清宁眼眸一般的颜色,齐允泽在一片氤氲中抬起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柳清宁,月白色的衣裙是极好的掩护,广袖垂落在脚边,袖中隐隐有银光流动。
齐允泽深吸了口气,收敛了脸上的懒散,站起身双手向前一拢,极恭敬的弯腰行了个大礼。
紫罗担心地探头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像是想求情,瞥见柳清宁动都不动的接了这个礼,又悄悄缩回去掩好了门。
和门闭合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丝线切割开空气的声音,一道银光从柳清宁扬起的手指甩出在光线中舞动,尽头盘绕长龙的小小金球发出嗡鸣声,呼啸着缠绕上齐允泽的脖颈,银丝深深嵌进皮肉,血珠飞快凝结出来。
齐允泽本能的伸手抓挠,喉咙里发出呼吸不畅的“嗬、嗬”声,却在看见柳清宁眼中真切的杀意那一瞬间,慢慢垂下了手,折扇自手中落下,玉坠落在地上一声脆响,摆出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