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宁生母罗氏本是世家的小姐,家族中当年看不上是个江湖浪子的柳老爷,罗氏为了情郎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离开家族时除了一身衣裳什么都没带出府,还得了家族中其他兄弟姐妹好一顿奚落,那时家族中唯一帮着罗氏说话的,就只有罗义轩的生父。
杨氏每每同柳清宁说起这事就是一肚子的火,直说:“不过就是个空有名头底子里烂完了的世家,家里还活着的要功名没功名,要财富没财富,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瞧不起别人,你娘当初为这事还哭了好多天,我看着都替她委屈。”
后来罗氏想起家族总是郁郁寡欢,柳老爷为了缓和与岳家关系,逢年过节都送上不少贵重东西过去,罗氏家族里这时才知道,那个浪荡江湖的小子真实身份竟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一时间跟癞皮狗似的贴上来,时不时寻些千奇百怪的由头向柳家伸手要这要那。
柳家起先都没当回事,家大业大也不缺这点银钱,就连柳老爷子都觉得到底也是亲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了,直到罗家借着思念长姐的借口送了个小姐来柳家。
这位小姐刚进门时还颇为乖巧和气,罗氏真当她是想念自己,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紧着她来,杨氏虽然对罗家颇有微词,但看在罗氏的面子上也对这位小姐不错,加上她年纪小却口齿伶俐,又生的秀丽,相处下来两方倒也是和和气气。
谁想到她自觉得了柳家人喜欢就开始作妖,起先是在杨氏罗氏之间挑拨离间,可罗氏温柔贤惠不爱胡思乱想,杨氏也是个心直口快的爽利性子,两人以前在江湖闯荡时就亲如姐妹,发现点什么问题早早就相互解释清楚了,也就发现了这个小姐有问题。
杨氏果断拍案决定,不能把这样的人留在家里惹是生非,罗氏犹豫几日,又经历了一次挑拨之后,也觉得还是把妹妹送回去严加管教为好。
还没等两人告诉柳老爷,这位罗小姐就被柳老爷黑着脸连夜塞进马车送出了柳家。
后来听柳老爷身边的小厮说,那夜柳老爷被老太爷压着背完了一本诗册,晕头转向只觉得一堆字在眼前飘,看着天色已晚也不想回内院打扰两位夫人休息,索性在书房将就,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款款走来,习武之人感知敏锐,一下子清醒过来,就看见罗小姐罗衫半解向自己走过来,单薄轻纱下,粉红的肚兜若隐若现……
柳老爷那天夜里一声饱受惊吓的惨叫至今还被几位老奴津津乐道。
杨氏说起这事一边忍不住称赞一声柳老爷当今柳下惠一边骂骂咧咧罗家没良心。
若是柳清宁记得不错,这个很能作妖的罗小姐,正是母亲的六堂妹。
这人在柳家上下都没有一丁点好名声,父亲突然提起来,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柳家上到老太爷下到仆从,都听说过夫人当年在家里受得委屈,罗氏在世时,柳家顾念正室夫人,对罗家多有照顾,罗氏故去后,柳家也就自然不再愿意对罗家有任何资助了。
难道是罗家过了十四年终于把当年从柳家诓去的财富坐吃山空,如今又想把那位不知廉耻的六小姐塞进来?
柳清宁的眉头皱了又皱,把罗家所有资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再三确定这个六小姐早已嫁人,才小心开口:“大约记得……父亲想说什么?”
柳老爷仰天长叹,手掌拍了拍桌子上的信:“老子就不该多此一举给罗家报丧,他奶奶的……”
罗义轩的死讯原本杨氏是不想告知罗家的,毕竟罗义轩之所以会来秋月镇投靠以致半途遭遇山贼而亡,其原因之一也就是这群没脸没皮的族亲侵吞了他家产业,但柳老爷认为无论如何罗义轩是罗家人,总要说上一声。
这消息有往就会有来,罗义轩的死讯报回罗家,罗家自然就要回书信了。
柳清宁盯着桌子上歪着头看她的信鸽,幽幽叹了口气,总算是想起来自己母族正在北境。
这份书信内容也很简单,开头简明扼要说了一下对罗义轩的哀痛之情,中间回忆了罗义轩是个多么多么有才的孩子——尽管回忆罗义轩的篇幅还不如回忆罗氏在世时两家的秦晋之好的篇幅多,接着关心起柳清宁至今还没定亲的事情,最后说罗氏父亲要过七十大寿,从未见过外孙女十分想念,邀请柳老爷协柳清宁前往北境,最后的最后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出了一个六小姐家举世无双的大公子。
全文前言不搭后语,中心思想倒是表达的很明确:你家闺女这么大年纪还没嫁人,我们做母族的看着很着急,正好家里有个品学兼优的公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就便宜你们家了,赶紧带着闺女来让我们见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