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马车的车轮在雨夜中都有些微打滑,车夫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待左边传来滚滚奔腾的环山河水声,远远能看见镇中灯火,都不由松了口气。
大雨天行车本就危险,已近戌时,天色又暗下来,只是考虑到柳家的马都是千里良驹,车夫又是多年老手,加之落云庵这条山路还算平稳,只要小心些,大体是不会出事的。
到了靠近环山河又能看见灯火的地方,再走约莫一刻就能到山脚了。
中间那一辆车的车夫总觉得今天马匹似乎格外难以控制,要花费比平时大三分的力气才能让马儿听话。
因为是聋哑之人,所以他也没能透过滂沱的雨声听见两匹马粗重的响鼻声。
或许是雨太大了产生了错觉吧。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小心扯动缰绳让向左偏离的马匹走回正道。
车里坐着大小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可天不从人愿,他心里刚刚念完一声阿弥陀佛,就看见一道小小的黑影突然从右边林子里蹿了出来,马儿受了惊吓,发出长长的嘶鸣高高扬起了前蹄,马蹄下方惹了祸的兔子忙不迭后腿一蹬,又蹿进了黑暗中。
这一次任凭车夫使出了浑身的劲也再没能让马安稳下来,在眼睁睁看着两匹马向左边冲撞过去前一刻,他被甩下了车,身子在半空中,一声嘶哑而惊恐的“呵”声从嗓子里挤压出来,随即后脑重重撞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脑袋一歪再没了知觉。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只有后一辆车的车夫最先看见前面那一辆车出事,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惊叫声,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反应,身后冲出一个人,身影如鹤般轻灵,如闪电般迅速,一眨眼跳上车顶。
车里的柳清宁一把掀开车帘,雨水霎时冲刷进来眯了眼睛,她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雨水,大声问:“怎么回事!”
掀车帘的手被一只修长温暖的手掌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道紧紧攥住向外拉扯,阿珩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马惊了,控制不住!跟我跳车!”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震荡摇晃得两人几乎站不住脚,靠左边的那匹马跌跌撞撞之中一脚踩空歪倒下去,紧接着牵动了另一匹马也跟着歪过去。
阿珩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斩断靷绳,手都摸到腰间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利器。
两匹马倒下的力道扯着马车向左歪倒,马车翻倒的一瞬间阿珩被骤然甩飞出去。
“阿珩!”
柳清宁反手去拉阿珩的手,可对方早被雨水冲刷得湿滑的手被人体的力道带离了她的手掌,少年的身躯撞断了背后的灌木,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哼。
好死不死撞到的位置正是上一次被洛桓刺伤的部位,阿珩眼前一黑,只觉得气血翻涌上来,口腔鼻腔充斥满铁锈味,血还没吐出口,腰间被某种布匹缠绕上。
他定睛看去,那是一条一掌宽的黑纱,上有桃花璎珞纹路烫金。
这是柳清宁的披帛?
脑子里方才意识到这一点,身子被披帛牵引着向源头扑去,满身浅香冲近了鼻尖,女人冰冷的手抓紧了他的手。
“抓到你了。”
柳清宁的声音在此刻危急关头也仍旧冷静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