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很尴尬，“呃……其实我不会德语……”她的德语水平，仅限于“你好”、“再见”、“是”、“不是”和“今天天气真不错”这五句，还是一个来自鲁尔区的铁血俘虏教的。

他点点头，能听见通用语也不错，只要不是俄语就好。这些天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最可恶的是，那群看守他的士兵，明知他听不懂，却还要找他唠嗑，一聊就是小半天的那种。

“您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回答卡罗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您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被他们虐待了？”说完，她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看守卡罗的三个士兵。

那些士兵和铁血的不一样，他们都是没怎么受过教育的文盲，半文盲，最多会写几个俄文。通用语？别说笑了。他们听不懂阿芙乐尔的话，仅仅看到了她严厉的眼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把腰挺的更直些。

卡罗替他们开脱道：“没有，他们待我很好，只是昨天喝了点酒，不太舒服。”

“嗯……是这样吗……”她转过去问那三个士兵，“他关在这的几天，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俄）”

“我和他聊了聊我的两个弟弟，他们都死于铁血的炮火。（俄）”

“我对他说了革命前的生活，和革命后的愿望。（俄）”

“……他酒量不太好。（俄）”

“……”阿芙乐尔又看了这些士兵几眼，“你们不知道他听不懂俄语吗？”

“知道。”他们一齐回答。

“……”阿芙乐尔明白了他们的目的，他们只是想找个倾听者。如果卡罗听得懂俄语，那他们也就不会找他聊天了。“好，那你们出去吧。”

阿芙乐尔挥挥手，让他们三个出去了。

现在这间小房间里，就只剩下……嗯……三个人，分别是卡罗，阿芙乐尔，和一个大胡子中年人。

卡罗率先开口：“是要审讯了吗？”

“不是，”她说，“不是审讯，你误会了。”

她接着说，“把你留在这边也不是我的本意，是约瑟夫的意思。”

阿芙乐尔说到这时，她身后那个中年大胡子对卡罗微笑了一下。他能从那个慈祥的微笑里，感受到恐怖的味道。“他说要让我们的士兵和你们交流交流，这样就能传达我们停战的意愿。”

卡罗把目光移到约瑟夫身上，约瑟夫点点头，像是在说：是这样的。

“你们的士兵好像既不会通用语，也不会德语，怎么交流？”

“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不就过来了吗。翻译官在外面，等会就能派上用场了。”阿芙乐尔说。

卡罗道：“恕我直言，那些大人物们绝不会停战。”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阿芙乐尔说：“我知道，这里面牵扯了太多利益。只凭我们一己之词，无法结束这场战争。”

“那怎么结束？靠持久战拖垮铁血帝国？可能你们会先跨掉。”

听到这种话，阿芙乐尔和约瑟夫并没有生气，她笑而不语，用手指指着卡罗。

“我？”

“是你们。”

“我们？”

“对，你们。”她说，“只有军官想打仗的军队，不可能有强大的战斗意志，等每一个士兵都想着和平，世界上也就没有战争了。”

卡罗心一凉，“你要让我组织兵变？”

“不。”她仍笑着，“没这么严重，只是让你们了解我们，让你们理解我们，你们自然会发现这场战争根本没意义，自然会放下枪——也就是停战了。”

这是攻心计，卡罗想。“你怎么知道会成功呢？我们可是铁血军人，我们不会背叛自己的荣耀。”

“你错了，卡罗先生。”她说。

“你们只是一群铁血公民。”

……

卡罗一直在沉思，思索阿芙乐尔的真正用意，因而没有理会身边的翻译在说什么。等耳边再响起那独特的声线，他才抬起头。

“卡罗先生，为什么不和翻译一起出去呢？你已经不是俘虏了。”也许是有人叫了她，已经离开的领袖又折返回来，呼唤这位沉思者的名字。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卡罗简单地答道。

“什么问题这么吸引人呢？方便交流一下吗？我觉得我可以和你一起解答。”

“不用了，我这就动身。”卡罗说。如果是你解答，那根本不用思考，我想的问题正是你那险恶的用心。

翻译官走在前面，卡罗跟在后面。走出一段距离后，卡罗往回望，阿芙乐尔还站在门口目送着他。前方聚集着一群革命军士兵，翻译用俄语和他们打招呼，然后把卡罗带进去，开始基层间的交流。

交谈之余，卡罗也会止不住地回想，阿芙乐尔最后的那副样子。也许是他天赋太低，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死死记住了她的样子。是因为她动人心魄的美丽？又或是那个一直挂在她脸上的，别有深意的笑容。

——

“领袖，所有俘虏都安排好了，这次的计划一定能成功。”

“嗯……果然还是你厉害，像我，就会打打杀杀的。”

“政客就是玩心机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