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越发激动,面色急促而不安,“难道太子殿下便这般孝顺么?陛下想要什么,您便如此迎合么?”
祐樘不去看杜鹃的神情,任由她呼喝躁动。
杜鹃见祐樘如此,复挺直了身子,喊道,“陛下,妾求见陛下,妾的家人死的冤枉啊!陛下!”杜鹃复又重复了几遍,每次都越发凄厉,仿佛鹃啼猿鸣般的凄惨悲凉,发出一个女儿的哭喊伤怀。
侍立殿外的梁盛见祐樘走近,忙地迎了上来行礼,“殿下可是来了,陛下正等着您呢!”
祐樘扶起梁盛,“先生客气了,日常相见的,怎的用的着呢?不知父皇召见,有何要事?”
梁盛面色凝重,眉目拧成一股乌云,摇了摇头,正色道,“殿下快些进去罢,陛下他……自有要事。”
祐樘登时分晓,吩咐身后的安顺,“你且在外面等着,本宫进去拜见父皇。”
进了殿内,只见香雾缭绕,萦绕在殿内落地的鎏金铜兽香炉周围,浓烈的椒兰香气有些微呛,然而饶是如此浓烈的气味,却仍旧掩盖不住那背后的薄荷脑油气味。
祐樘当即便知,皇帝是该如何烦躁,然而这般的烦躁,并不是因为自己。
吹过枕边的风,往往最是舒服柔顺,不带一丝的刺儿,于皇帝而言,最是温柔和畅的乡。因着此般,即便皇贵妃万芷辛提出的要求不符礼法国规,皇帝亦会尽力满足,一如当年力排众议废了吴皇后的中宫之位,甚至不惜搬出先帝“遗诏”。
祐樘相信,皇帝定是知道当年“遗诏”之事,那是深宫之中最为低贱的“真相”,皇帝不会不知道,只是皇帝宁愿麻木蒙蔽自己也不愿睁开眼去探寻那真相。皇帝终究是厌弃了吴皇后的。一如数年以后,皇帝是如此厌弃自己的母妃,连自己的母妃临去都不肯见上一面。
强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适,祐樘恭顺跪下行礼,“而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皇帝只翻着书,也不看祐樘,“起吧。”
待到祐樘起了身,皇帝方缓缓递给了他一盏茶,低沉着声音,“新贡上的茶叶,你也尝尝。”
祐樘谢了恩浅酌一口,却是实在尝不出那茶叶到底是何滋味,只余冰凉苦涩萦绕划过自己的喉舌,使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皇帝问道,“怎么?味道如何?”
祐樘本就无心去细尝那茶叶,然天恩所赐,自己是只得去回话的,便只得胡乱寻了赞美之词,皇帝素来不喜苦涩之茶,想必此茶定为回甘清甜之味,于是道,“御贡的茶,定是极好的,入口回甘,香甜无比。”
皇帝冷哼一声,带了些无奈,“你倒是谨慎,也极懂朕的心思,只是你若太过懂朕,便难免蒙了自己的心神。”
祐樘忙地从座椅上起身跪拜,低头道,“儿臣是陛下的子嗣,父亲喜爱的,儿臣自然是要了解熟识的。父亲喜爱,儿臣不敢记不得。”
皇帝轻叹一声,又吩咐了戴怀恩添了殿中的苏合香,方缓缓看了祐樘一眼,略带着叹息,“行了,你起来罢,你是太过谨慎,朕又如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