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束梅走了一刻后,杜鹃方不紧不慢地携了邶如的手慢慢走着,一路上也不过是拣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来讲,倒是时刻都是一副谦谨守礼的样子,全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无礼凭借圣宠跋扈。
邶如心内虽有嫌恶,也只得耐着性子与杜鹃周旋。她虽不知杜鹃究竟欲如何,却也知道杜鹃必定不会浪费了这许多口舌来闲话示好,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何况能够在宫阙中以贫寒之身一举夺得帝王宠爱,更加不会是单纯的豆蔻少女,其心机所至,定非善类。
怀揣心事所想,邶如便觉脚下无比沉重,恰如北京城中此刻的空气,凝滞成不流的空山之云,高悬在空中,遮光蔽日,四方的帛锦便也染就了黑紫的气晕,将这一切,都照的黯淡无光起来。
行至长街上,放眼望去,因着连日来的阴雨连绵,素日人来熙熙的长街此刻竟是空无一人,透着雨水滚过沾上灰尘的气味,与这金瓦朱墙之间,实在是极不相称的存在。
不相称的情形,便也有了不相和的话语。
杜鹃一壁走着一壁幽幽叹道,“只可惜妾人微言轻,不得陛下宠爱,所以即便妾的父母死的不明不白也只得任由奸人得意。”她侧过头看向邶如,“却不像女君子,不但深得陛下赏识,还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儿。”
恍若雷霆惊云劈头而下,只一瞬间,好似所有费心隐藏的东西都瞬时失守,化为划在自己心头的尖利匕首,刻出惊心的痕迹。
难道便是为着这般么?
只是,邶如自信此事极为隐秘,与祐樘私会不过数次,又怎的会教杜鹃知晓呢?
所有的疑问与错乱悄然划聚在心头,拧成一股奇怪而恐惧的力量。
若是杜鹃知晓,皇帝会否知晓?皇帝若是知晓,祐樘,又该如何?他那所费心筹谋的一切,难道会因着这一夕之祸,从此倾颓么?
心口如撕裂一般疼痛,开出惨烈而娇艳的血花,凄然盛放。
杜鹃轻轻拂了拂裙底上的灰尘,那裙底上绣着的小花再度展现柔顺娇艳出来。
“四月二十八药王庙,女君子可是与太子殿下……相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