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珣徒劳地伸手,面前却只有纷杂的灵气洪流。
在黄旗丝线的隔绝下,灵气洪流好像鱼群遇上了来敌,并不与姜珣碰触。
降真香气不知何时淡了散了,姜珣的五感只余清音缭绕。
是环佩之音,是仙魂之声。
好像有哀怨,好像有释然,但都是歌者的呜邑与声扬;作为听众,姜珣只觉无边寂静空寥,却并不荒凉。
她好似身处在最幽静的夏夜——仍旧吵闹,稍一迈步,便有万千幽萤微光,落入了星河。
若说声音,姜珣听过岩穴的回响,听过海的声响,也捕捉到过神思的微响,但岱姬的歌声仍是她听过最美的仙音。
岱姬引喉唱之,冽如寒涧鸣老石,款若霓裳移花影。月华给她伴奏,烟雨给她添律,彩鲤给她和音。
能闻此音,才是神仙。姜珣想到。
只是夏夜短暂如沤珠如槿艳。
岱姬像是把整个魂体捏碎了揉进了伶歌里,敲冰戛玉,九块环佩吟猱捻抹激荡着发出珑玲脆响。
「人」之一生,以时丈量,短若一曲。不知瑶台喟叹否?
听得一曲终,低头,游鳞惊动水花痕,音搅青冥献魂泪。
“她唱完了。”舒荣嗒然耳语。
夏夜过去是日出,但此时万籁俱寂,只余一滴清露悬空,清透得好似空无一物,就像无日月可明后只得秉萤爝相照,却如星子在天幕上灼了一眼般。
这「幽兰露」的烧眼也洞彻了许多弯弯绕绕。
在唱词的长歌里姜珣明晓了许多,岱姬或与黑棋观的漠弈子真人有些痴男怨女的算计,而万年前此地还有一主人,名讳是九鲤湖仙,其追随者鱼灵正借了万满青的躯体举行斋醮。
——
荷叶已至,姜珣看到有六人闭目盘坐,围成一圈,生死不知。
碧眼书生和他的两个书童,万不宁,万听安,最后这位就是被逼迫来此地的散修了,姜珣对他有些印象,好像叫唐连,得了株「七叶一枝花」。
只是,最先下来的是那位名唤“宋阿明”的青年吧?但四顾再无他者。
不待姜珣细找,鱼灵入体的万满青便一声断喝:
“止步!”
仰天的手回落挽过耳际的发丝,万满青偏头看向姜珣,语气强硬。
姜珣顿了一顿,本就蜗行的荷叶依言停下,背在身后的手却起指掐诀,召集着四散的气机。
但灵气流转不息,是姜珣看不懂的秩序,此中气数她自也分辨不清。
而见姜珣不再前行,万满青脸色稍缓,嘴边的话语柔和了三分:“你身上有水神的气息,止步于此我便不与你为难。”
说罢,她便回身一抬手,悬浮的幽兰露好似受什么牵引,缓缓移向她手中。
“可叹,千年。”
看向手中的幽兰露,万满青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灵光。虽然误入歧途,但她终究回到了正轨,只要将这滴幽兰露献给娘娘,她便是死也无憾了。
“幽兰露,天级的供水,和传说中的七宝浆相比也不逊色了,拿来侍奉我师父岂不才是物尽其用?何苦献给道不明的神灵?”
略显细长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层层叠叠,四方回荡,在此地激起了波澜。
“宋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