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王启发现康妃不见了，而自己尚且能睁开眼睛，继续苟活下去。

然而，王启明显感觉自己的力气有所不足，就连从床上起身也很困难。“曹连，曹连！”

王启大喊着，竟表现出寻人帮忙的语气，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养心殿还算宽敞，王启的一阵又一阵呼喊声，竟散不下去，形成了回音，冲撞王启的心头。宫里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好在，他还算冷静一些，没有继续歇斯底里下去。良久，他才渐渐平息起来，又在平静中猛然想起，曹连是去烧毁那些没用的丹炉，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无人服侍。

到头来，朕还是孤家寡人啊！

王启不再挣扎，决定在这一片宁静中迎来自己的终局。他的确感受到昔日旺盛的精力在缓缓流逝，而且加快了几分，或许，无人问津，无人照料，才是自己最后的归宿。随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王启身为皇帝的一生，也逐渐走向尽头。

“阿雪，对不起……”

临了的遗憾，王启竟想起自己的亡妻，却记不起她的容貌神态，一言一行，唯有的，是永远的黑暗。但一道光突然射入王启的眼前，让他有了短暂的恍惚。

在养心殿，与亡妻相貌无差，却明显年轻的小姑娘在望着自己，做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走到他的面前。王启起初有些困惑，还没认识到这是何人；直到她抓住自己的胳膊，奋力地拉起。而在他的身后，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阿启，快上来！我要带你离开！”

然而，被若雪抓着的手如同不听使唤一样，一步步地脱离了她的掌控，王启的身体，如一颗沉重的铅球一样，掉向了谷底。

他上不来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王启心心念念的，也还是若雪；他知道，若雪回来了，自己却再也看不到了。

良久，养心殿寂寥无声，仿佛死一般沉寂。

负责处理后事的曹连好不容易回来，却发现皇帝已经睡了过去。

但还有个不速之客——那便是太子妃冯丽萱。

“奴婢参见太子妃。不知太子妃今天来这里是……”曹连察觉到太子妃的某些异样，但面上维持着恭敬小心，无所怠慢。他姿态放得相当低，连头都是俯下去的，生怕被太子妃看出端倪来。

冯丽萱十分平静，手上还拿着一碗汤药，与平常无异。对曹连，她只是淡淡地应付一句：“陛下已经歇息了，今日由儿臣来伺候陛下服药。”

康妃不在，皇帝身边的几位妃嫔行动不便，这重任自然交到太子妃身上。曹连不觉得不妥，但心有困惑，为什么太子妃对皇帝的病情这么在意？这不是本分之事，皇帝若是崩了，对太子、太子妃都是件“利好”的事儿。曹连以利出发，琢磨着她的举动。

但太子妃这么说了，曹连也没法反驳两句。

“那辛苦太子妃了。”

“曹总管，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下去候着。等什么时候陛下叫你，再进来服侍。现在去休息一下吧。”这显然是将曹连支开，他并不愿意，但在太子妃的坚定要求下，曹连半信半疑，只好默默退下。他打心底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

于是，在离开养心殿的大门的那一刻，曹连喊来了东厂的人，命他们监视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尽管提督太监才是东厂的直属上司，但曹连身为内务府总管太监，是宦官之首，东厂提督太监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因而，东厂还听曹连的话。

而且，曹连没离开养心殿多远，而是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落脚休息，随时观察着里面的动向。

闲杂人走后，太子妃便开始起皇帝来，将汤药一口一口喂给沉睡的皇帝，里面的成分，有着延年益寿、补足阳气的功效。这显然，不全是太医院开的药房，而是有些独属于太子妃的心得。她加了些其他东西，虽然效果不算突出，但和永清公主服下的丹药，也有些类似。

“皇帝，失敬了。”见服药的效率太低，太子妃决定采取些强制措施。比如，她将皇帝的嘴尽力打开，然后将汤药一股又一股地灌了下去。这显然令皇帝呛得难受，但在太子妃的安抚下，至少将这些药大部喝了下去。太子妃此举，没有告知给任何人，只将这作为一场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