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将问题抛给了太子,想知道他的态度。
至于自己的,王启很清楚这项政策的效用是杯水车薪,会遭到很大的阻力;但他从未想过,现在有人开始明目张胆地上疏弹劾了。早些时候,自然有人不满,但弹劾的多是推行政策的地方官员,没有人想对勋臣做出这事儿来——至少,没人用这样的理由去弹劾庆阳侯等人。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解释,但在王启的火热注视下,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父皇,实在不行,将这项政策暂且撤下,只在直隶、四川和湖广等效果积极的地方推行,不可强求。”
太子这话有些道理,但又有些退却。直隶、四川和湖广能推行下去,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朝廷的方便管辖,一些藩王的配合——不管他们的本意是什么;还有便是四川、湖广两地,是“新学派”的大本营,致力于“经世致用”和“民本”的实践,因而对这样的“重民之策”颇为上心。
然而,“新学派”被文人视作异类,朝廷主流也很难容得下他们;只有四川、湖广的官绅还算开明,成为他们的拥趸。
“算了,你也不知道。”见儿子的不明事理,王启只是叹了口气,但他并非放弃追究,而是下了一道口谕,“这些弹劾的官员必须得到处置。曹连,明日一早到翰林院,将上疏弹劾的官员外派到西北和辽东,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民间疾苦’。”王启把这话说得相当重,以至于曹连和太子都不知如何应答。
西北和辽东,虽然在朝廷的管辖内,却是贫瘠苦寒之地,一般人都不会去到那边的。何况,西北还和准格尔接壤,偶有摩擦,这样的处置实在严厉。
“父皇,这……”太子本要发声挽回,得到的却是皇帝的一阵冷眼。
曹连在奉旨办事的前提下,向皇帝称是,还试图劝走还想为人辩解的太子。
“还不出去?朕要就寝了!”
见状,曹连、太子二人同时离开,结果到了养心殿外,勉强维持的太子忍不住了。
“曹公公,你知不知道,这是父皇在意气用事!连朝廷的公文诏书也不发,就直接以口谕将人发配边关?这不是意气是什么?曹公公,要不是仗着他是孤的父皇,孤……”不等说些大不敬之言,曹连连忙堵住太子的嘴,这话可不兴说啊!太子看得出,父皇肯定因这份奏疏受了刺激,凭着某事恼了。
接着,曹连又对太子提了建议,等待明天再商讨。“太子殿下,您说的确实有理。陛下或许是冲动了,今天说得很可能是气话。所以啊,奴才建议您回去休息,也别告诉阁臣们,静观其变。等今天晚上,奴才再和陛下说道两句,明天大概就会改了主意。”
都说皇帝的旨意不可更改,但口谕这事儿,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只要皇帝能及时改口,那么也不必让着三个倒霉蛋奔走边关了。只是,无论皇帝是否意气用事,那三人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太子甩了袖子,仿佛小孩子闹气一样,远离了养心殿。
待到身影渐渐远去,曹连赶忙回到了宫里,向皇帝复命。
可不等他开口,王启对着曹连冷哼一声:“和太子商量完了,还不赶快将水端走。”
王启也使了性子,弄得曹连战战兢兢。
还好身为皇帝的大伴,曹公公身经百战,什么风浪没见过?在端水的同时,他也不忘向皇帝劝导着,莫要为这事儿动了肝火。在心底,曹连意识到,皇帝这般生气不是为了庆阳侯和阳谷县主,大抵是身边的养女。至今,曹连也不认为皇帝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
谁也说不好这件事。
曹连没见过那姑娘,但东厂和白衣卫送来的消息,他可是见过的。这姑娘三天两头到东城救济百姓,还亲力亲为,不管所为如何,能坚持下来确不容易。因此,曹连也认定若雪是一位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姑娘,得到皇帝的青睐也并非不可。
尽管成天扎进人群里,姑娘失了些礼节,但不妨碍人美心善。
陛下这样维护着,或许跟太孙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