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学士,你要明白,当初朝廷扶持工商,有相当考虑在这方面。历朝历代,没有哪个当官的能自己一人造了反,更不要说那些商人,唯有吃不起饭的百姓,走投无路了才会揭竿而起。”见阎良弼的心思有所动摇,顾汾乘胜追击,不忘将这隐晦的话直接点明出来
历朝历代,没有哪个人是完全靠着自己才造反的,往往借助所谓的“天下大势”来把持朝政,乃至改朝换代,而天下百姓,才是那推动力量。
如果以往的勋臣士绅对此认识不到或者不愿承认,将平民视如草芥,那李天王的教训明确地告诉他们,千万不要低估了百姓的力量……
“学生受教……”阎良弼先是恭敬地回了一句,却很快提了反对的意见,“但正因如此,我们也不能看着无地的百姓活活饿死!朝廷的救济令,终归是有用的。”
显然,阎良弼认可顾汾的一些主张,但更加坚定救济令的主张;而且,以朝廷的权威,还需要扩大才行。无论出于维护社会安定还是出于匡济天下,光靠个人的能力,远远不够。
然顾汾语出惊人,却令人费解:“几个人而已,皇帝的心里,应该装的是九州万方。”顾汾少见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临近的窗外,“阎学士,皇帝就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追究细枝末节,军政要务,对外交往,通商贸易才是陛下的心系所在。”这话,不仅是对阎良弼和皇帝说得,隐约之中,还有对皇太孙的教育。
当然,皇太孙这会儿在江南巡抚,但阎良弼可是他的老师,这些话要经过他的金口玉言才行。
在两人交流之中,门房则默默地站在外面窥听一番,表情凝滞。
二人的分歧无法弥合,这段谈话暂告段落。阎良弼谨慎地告别了顾汾,打算回宫向陛下禀告。送他出来的还是那位门房,来到大门口时,便提醒他:“阎大人,官家嘱咐过,先不用回宫禀告。夫人最近身体不好,还请大人等待几日。”
这话听得莫名其妙,但阎良弼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这位门房,可不是一般人呐。
他心中意会,对门房塞了一两碎银,便赶忙走了。
门房是宫里的人,口中官家和夫人,不言而喻。
皇帝的确不在养心殿,但也不去内阁,而是去了翊坤宫。前文说过,若雪当皇后时,居住的便是翊坤宫;而如今,她的妹妹,当朝皇贵妃陆若华的居所也在翊坤宫中。紫禁城本来是一座新的宫城,初无定制。直到陆皇贵妃掌握后宫职权后,才完全确定下来。
作为贵妃,陆若华本不该待在这,但地位崇高,又得皇帝的授意,便一直在翊坤宫里居住。这几天许是冷热交替,年岁尚大的若华身子着不住,居然病了下来。完全不如前些日子那般康健。
“小家伙,年纪也不小了,还着了病,不注意着点。”皇帝手中端着一碗莲子汤,屏退了其他宫女,单独和若华待在殿内。无论外人怎么看待皇帝与皇贵妃之间的关系,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二人五十年的情分,感情定然深厚。
尽管若华知道,在皇帝心底,自己只是姐姐的影子。
“陛下来了?还是养好您的身体吧。臣妾这一遭,又没什么大事。”听得皇帝苏醒的消息,陆若华心底百味杂陈。好消息是,她的夫君还活着,不用令人举办麻烦的丧事;但坏消息是,他还活着,自家儿子仍然是太子,而自己,仍然是皇贵妃。
“朕的身体好多了,小家伙。来,这是你最喜欢喝的莲子汤,里面没有忌口的,朕问过太医了。”王启找个空地,坐在陆若华身旁,舀了一勺汤汁,还有两颗莲子,打算给若华喂下。她往日最喜欢喝这些了,但王启很少主动喂食。
若华摇头叹息,费力地起身,却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皇帝的主动并无恶意,但若华知道,这是又有什么麻烦要找上自己了:“陛下,您还是直说吧,又有什么事想和臣妾念叨念叨?主动拿莲子汤来,可不符合陛下的一贯作风。”
王启听得一愣,脸上露出了十分为难且愧疚的颜色。这样的变化,令若华有些不忍,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得皇帝不开心了。
“陛下?皇上?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要不咱改了句?”陆若华试探性问道。
“没事,说者无心。”王启仍然拿着汤匙,还吹了两口,递给若华。老夫老妻的人,皇贵妃不喜欢搞这种调子,但还是接受皇帝的示好。老家伙,什么时候改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