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歌并没有让挫败的情绪持续太久。

空旷一片的银色土地明明踩上去坚实一片，可些微的反光却波光粼粼，好似轻柔的水波荡漾，波涛无尽，宁歌甚至可以看到地面上自己跟随水流摆动的影子，好似立于海面之上。

这片无边无际的银色海洋随着猎人的指引逐渐现出了远方漆黑的海岸线，两面的海岸逐渐逼近，宁歌朝外望了一眼，又伸手试了试，确信了一件事。

外面什么都没有。

不止是原本应该同银色土地接壤的部分并不存在，就连宁歌的手，一伸出去就仿佛浸入了黑暗的泥沼，光线在这片银色水流之外并不存在，全都被那诡异的黑色吞噬，宁歌只觉得自己的手掌仿佛受到了什么未知力量的吸引，简直要脱离身体而去，急急忙忙抽回了手，却见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阁下，这外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单飞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失足跌落进去，幸得主人相救才免于一死。对未知之物永远好奇对修者来说固然是十分紧要的素养，可懂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应当做什么事情才能让人活得更久。”

猎人似乎话里有话。

宁歌眯了眯眼睛，倒也不觉得受到了冒犯，可没分毫改正的意思：“你进去过？里头有什么？”

单飞抖了抖：“就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就连我自己，好像也不存在了。”

不存在？

莫不语曾经自告奋勇要当宁歌的导师，那时候她也同宁歌说过，问道宗和正玄二道的差异。

正道宗秉承上古练气士的道统，聚敛灵气，铸己道体，玄道宗则依托仙人遗泽而生，道种根植，道法自成。

问道宗却和他们都不一样——甚至就连问道宗最早一任的宗主，最初也只是个毫无仙缘的凡人。

偏偏这个凡人，不受道种，不修道体，只凭借着对大道的感悟，生生以凡人之身入了道——这也就创下了问道一脉。

问道宗所修的灵气同正玄二宗迥异，用莫不语的话说，他们修的是法则。

譬如莫不语修的混乱大道，就可以混乱一定范围内的一切概念。

即使“方向”本身不存在，只要它能被人所感知，莫不语就能通过混乱大道将其扭曲。

莫不语尤其提醒过宁歌，问道宗所修的道法太过霸道，有时候连使用者自己都无法预估法术放出去是什么效果，唯一确定的，就是它代表了法则。

也即一定范围内、某种程度上的，“绝对”。

猎人这样的描述让宁歌不由得想到了问道宗的道法。

既然存在混乱大道，可以将一切都导向原本不应获得的结果，那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种法则，可以让其中的一切失去“存在”？

宁歌突然很想把守护者推进去试一试。

玄幽原本紧紧贴在宁歌背后，乌黑如缎的头发又落在了宁歌肩头，宁歌甚至可以听到耳畔他仿佛近在咫尺的呼吸。

可偏偏这时候，他听到了宁歌心里的想法——宁歌甚至完全没有掩饰这个恶意念头的意思，守护者愣了愣，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下意识地想离这个喜怒无常的宿主远一点。

心声可骗不了人。

她似乎是真的很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