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力学了乖,没再将银票扔到地上,却从怀里又取出一张银票,连同刚才的五百两一并递给潘西说:“五百二十两,妈的!”
楼下一个龟公带头说到:“哎哟,才加了二十两。”春香不知道什么又到了扶慈身边,悄声说:“小哥儿,这么好的便宜你不占?白瞎了说喜欢潘姐姐。”
扶慈一愣,突然明白了春香的用意。她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由春香拿着递给潘西。春香在潘西耳边说了几句。潘西接过银票,看了扶慈一眼,又将潘大力手里的银票也接了过去,揉成一团,全数砸到潘大力的脸上,说:“老娘不陪你玩了,滚吧。”说完,也不再多逗留,反身回了屋。老妈子凑到潘大力身边,伸出手说:“潘大爷要是还能加出钱来,我还是可以上去喊潘姑娘的。”
潘大力哪里还有钱。他望向张扶慈,刚才就是她添了银子给的潘西,正要上扶慈这来,老妈子使了个颜色,几个姑娘连忙围了过来,将潘大力紧紧围在中间,簇拥着往一楼走去。等到了门口,几个姑娘喊着“一二三”,一齐将潘大力给推了出去。龟公上前说到:“潘大爷,你得了钱,咱们只能按刚才潘姑娘说的办,今晚,你是没法在绮云楼玩了,对你不住。”潘大力想再进去,几个大汉过来哪里容得。
“妈的,动我一下试试!”潘大力骂道。瞬间,从四周围过来好几个黑衣小伙,正是绿营队的。大汉瞧了架势,便也退了。潘大力此刻,却也没有硬闯绮云楼的胆量,这里毕竟不是大道,真要出什么事,他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一个小伙子过来问到:“大哥,不顺?”
“妈的,被一个小屁孩截了。”
“谁这么大胆,敢截大哥您的?”
潘大力仔细回想了一阵,张扶慈的女扮男装他还是没认出来,却眼看着有些眼熟。他招呼另一个瘦高的小伙子过来,说到:“安子!你带人在外面守着。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到什么时候!”
安子迟疑一阵,看了看月亮,只好说:“好。”
绮云楼内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就好像这一出闹剧从没发生过一样。最高兴的当属麻妈妈,这个老妈子一晚上白得几百两银子,到了云霄房,对扶慈说:“小哥儿,还是你运气好,潘姑娘说请你上去呢。”
张扶慈不禁诧异,问到:“哦?我可没那么多银子。”
“瞧您说的,随便给我几个就可以了。”
“麻妈妈!”春香过来说,“差不多行啦。刚才潘姐姐就和我说带他上去的。”
老妈子面露尴尬,却瞬间又恢复了,忙说:“哎呀,不给也没事的,瞧你,春香,和潘姑娘走的近了,也学会胳膊肘往外拐。我要不舔着老脸去大爷们那讨赏,这么大的绮云楼吃啥喝啥?你们每月那么多花费我怎么供着。”
张扶慈起身,整了整衣服,又给了麻妈妈几两碎银子,笑着说:“麻妈妈,我找潘姑娘是有事请教。麻烦带路。”
老妈子笑呵呵地将银子揣进袖笼里,用眼神鞭打了春香一下,领着扶慈想潘西的房间而去。
在扶慈去往三楼的路上,潘西已经止住了心里的翻腾。她随手翻了几页《粉佩记》,听着声音快到了,将书合了,放在桌中,手绢盖上。摇曳的烛光晃动着,应着屋内屋外两个扭动的身影。
张扶慈跟着老妈子到了潘西的房间,房间上挂着一个木牌写着“三莫居”。问了老妈子,老妈子说这个名字是潘西姑娘起的,分别是“莫问来处、莫恋此地、莫痴此人”。扶慈心想,这第一个便是“莫问”,偏偏她就已经问了,不觉笑了一下。这个笑她自己也很奇怪,按理说,她此刻该很不喜欢潘西才对。但从心里,她怎么也对这个潘西姑娘恨不起来。
要是她们能通过其他的方式认识,成为朋友,该有多好。
老妈子送她到门口,就不再送了,悄身退了出去。张扶慈抬脚进去,潘西站在一个精致小桌旁,小桌上只备了一具茶壶,一盏精巧小杯里腾出来一些热气,旁边放着一点并不丰盛的瓜果。整个房间并不大,挨着这个小桌后面便是一排书架、立着一个琵琶,也显得小巧别致。
潘西姑娘端起那盏茶,对着扶慈举起来又放到桌上,点头一笑,温柔问到:“你是专门过来找我的?小……哥哥?”
张扶慈被让了进去,点头谢过,在潘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嗯,听说过你,来看看。”
“呵呵,那你想怎么看?”潘西浅浅地喝了一口,眼睛直盯着扶慈看。
扶慈脸上微烫,那杯茶水在前,她却不想去喝。似乎自进门起,潘西就一眼一眼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那葱白一样的手指如果从袖笼中伸出来,在潘西眼皮底下端起这杯茶,似乎等于告诉了她自己的女儿身份。
“随便看看。”
潘西站起来,在扶慈面前转了个身,她问到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的味道。扶慈不清楚这是否就是风尘味,却和刚在来的路上闻到的气息完全不一样。她看着潘西轻盈的脚步在地上旋转,乌黑的头发甩动起来,脸上没有一点害羞和拘谨,在肆无忌惮地当着张扶慈的面展示着自己。
“这样看,可以吗?”潘西停了下来,扶着桌子,似乎要是扶慈没看够,她还可以再反着转一圈,让她看个够。
“可以了。看过了。”
“我可很少为别人转过,算是值了你的五十两银子。”
张扶慈叹道:“你的生意做得倒是挺好。”
潘西笑盈盈地将茶水推到张扶慈的面前,柔声道:“好啦,别装啦,扶慈小姐。”
张扶慈心下一惊:潘西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份,还知道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