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哑着公鸡嗓子说:“奉太后老佛爷懿旨,该犯即刻解押宗人府审理,卿此。”言罢,来人及其几个随行人等捂着鼻子离开臭烘烘的死囚牢了。随后,进来两个牢头将贾混混带入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给他脱去了囚服,重新穿上了贾府的那套行头。
贾混混走出刑部大牢,门外早有一乘小轿等候。他坐在轿上,已经没有刚才激动,最初听见太后老佛爷几个字的时候,他顿觉有望了。听到“宗人府”几个字,他不禁大喜过望,起码不必秋后问斩了。但是贾混混依然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路上他胡思乱想,昏昏沉沉被抬进宗人府。
贾混混躺在宗人府的单间拘押室,感觉比之前的刑部大牢好多了。虽然身上的伤痛不减,起码有了一铺能睡觉的像样土炕。他侧歪着身子勉强躺下,大脑里翻江倒海的胡思乱想,回忆这几天发生事情。他试图捋顺思路,找出自己翻船落水的原因,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一会儿他咬牙切齿的咒骂贾四,一会儿他诅咒那个东洋奸细丰掌柜。他更恨从朝鲜回来却从未谋面的左刚。
贾混混改押宗人府的事,很快在六部衙门传开,官员们私下议论纷纷,猜测贾混混是如何死里逃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有人愤慨有人咂舌,更多的人是选择沉默,不议论他人的长短是非,当下的环境气氛少说为佳,以免言多失误。
此刻贾混混独自关押在一间干净的空屋子里,吃喝不愁待遇良好。只是一个人甚是烦闷,少了几个侍女陪伴有些寂寞,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日,贾混混闲得无聊,正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忽然听得房门打开,宗人府左主事叶赫悄然而入。贾混混和叶赫早就认识,只是交往不多。他见来人,急忙上前鞠躬作揖,笑脸相迎。叶赫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笑着说:“贾大人,受苦了。”贾混混咧嘴苦笑,一副委屈的样子回话:“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平白无故的给我身上泼脏水,我到底得罪谁了。”说着叶赫向他伸出一只手,然后挤挤眼说:“交回来吧,按理是不能给你看的。”贾混混自然心领神会,忙不迭从被褥下边取出一个卷宗袋子,双手递给了叶赫。叶赫并不开袋查验,接到手里即欲起身离开。贾混混忙说:“叶赫大人,您看我这事到哪算一站呢?”
“等着吧,听口气是快了,不会亏待你们贾府的,到时候都回去呗。”叶赫慢吞吞的说。贾混混大喜过望,他满心欢喜的说:“天恩浩荡,老佛爷万福啊。”他忽然转念沉思又稍做犹豫,紧走两步,跟在已经走到门口的叶赫,小声说:“主事大人,我这件事其实不怨旁人,都是在下管教不严,府里出了一个内奸。”
“你是说你那个不争气的师爷。”叶赫面无表情的说。贾混混连连点头,回话说:“此人可恶之极,坏事做尽,不杀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愤。”叶赫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抛出一句:“杀了不就得了。”听了这句话,贾混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顿觉舒畅了许多。
就在昨天晚上,他连夜看了那个卷宗。这份卷宗是他托同文馆的丁韪良找到莫岚,再由莫岚转送给宗人府左主事叶赫一张银票买来的。他从卷宗文案里看到贾四的供词,供词里不仅提到贾四暗中侵吞钱财的事,还详细记录了贾四和四姨太私通的细节。这段情节的记录竟然占据卷宗的不少页面,看起来审讯官对此很感兴趣。这时候贾混混才知道,自己头上早就戴上了绿帽子。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生吞了这个贾四。最可恼的是贾混混和四姨太多年竟然没有生育,她和贾四却连生两胎,都堕胎了事。最后一胎事机不密,险些东窗事发,逼得四姨太泌水自尽。
几月后,贾混混以管教不严和过失罪被罚款一千两白银,罚俸一年,回府圈禁半年了结此案。贾四被追究拐卖妇女逼良为娼罪,处斩监候,不久又传出贾四在狱中畏罪自杀的消息。
兵部吕海宇坐在朝房一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手里的奏折,他心中波涛汹涌愤愤不平。他不信如此危害社稷安全的孽子居然能够逍遥法外,决心再次上奏据理力争。这时一个平日要好的同僚走近他,低低的声音说:“吕兄,别傻了,这件事是李中堂定的,恐怕再难更改。”吕海宇摇摇头不屑的说:“定他秋斩,可也是咱们的中堂大人亲口所言啊。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同僚看看旁边没有人,用更低的声音说:“吕兄啊,我刚才听说,这件事关系到咱们李中堂的一件家事,中堂大人也是有苦难言,不得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