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初高烧不退，几次反复后，凌绵的身体仿佛被打回原形，只得外出一回来又开始每日灌姜汤。

小口地喝着，凌绵点点头，冯家那边此刻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眯起眼睛：“冯家那边和临沭斋没有什么动作吗？”

“没有，不过听外头的食客提起，钱家那边钱公子回了家，最近和钱小夫人成日里出双入对，倒是破了外头的不合之说。”年年见屋子里暖和了不少，便灭了火盆，给凌绵添了件外袍，“南南这些日子忙里忙外，整日里被凌叔使唤的不见人，昨日给他留的晚饭又没吃上。”

凌绵放下碗，问：“我爹爹呢？”

“凌叔在外头接待浮云城程家的大公子。”

“程家大公子？浮云城？”

“是。”

浮云城的程家……天下商会驻北洲的负责人。

凌绵当即起身：“年年，给我更衣。”

“是，小姐。”

凌绵匆匆赶去时，凌楠正在送别程家公子，她当即认出的确就是那日出声的公子，上前见了礼：“凌绵见过程公子。”

程默生一身素雅青衫，神情柔和，手中一把折扇轻轻一打，微笑着一拱手：“这位便是凌掌柜的女儿吧？在下程默生，见过姑娘。”

凌绵忙是蹲了蹲回礼：“程公子，前几日多谢程公子在关府外出言相助。”

程默生忽而一愣：“凌姑娘，何出此言？”

“我与关府的婷姐姐素来交好，前几日程公子在关府出言给了罗二哥一个顺势而下的台阶，得以让那闹剧合理收场，婷姐姐这才能从那狼窟虎穴中脱离。婷姐姐心存感激，但如今身份不便，今日凌绵得幸遇见程公子，在此替我婷姐姐谢过程公子。”凌绵深深地一福。

程默生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娇小的人儿，大约是跑得急的缘故，面上泛红，剔透犹若上好翡翠般的眼眸彩光流连，扬起的笑容纯真而真诚。

程默生轻笑出声，扇子轻点唇：“无妨，凌姑娘年纪瞧着这般小，却如此知书达理，难怪我爹总说凌叔教子有方。”

凌楠怜爱地摸摸凌绵的头，轻叹道：“她虽懂事，只是这身体总是不好，年前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如今也只得拘在家。”

凌绵很是享受凌楠摸头的动作，她觉得只有被人摸摸头的时候特别有被人宠着的幸福感。

程默生心头想着别的事，忽而瞥见凌绵的衣裳，裙摆处纱下隐约映出的红梅傲放枝头，银丝绣边雪阴阳处交错，犹若冬雪红梅傲放图，在纱的朦胧中仿佛自存一方天地。

再细瞧凌绵身上的衣裙，不禁一怔，久久将目光重新落回凌绵身上：“凌姑娘，恕在下冒昧，请问你的衣裙是哪家做的？”

凌绵暗地猛松了口气，歪着头拉着衣服，一拍手，笑道：“程公子说的是我身上的衣裙吧？这衣裳是我身边的人给我做的。”

“奴婢见过程公子，衣裙是按我家小姐喜好做的，上头的红梅落雪的景是周大小姐所绣。”年年朝程公子见了礼，道。

“是那位周小姐？”他一愣，虽知晓那周家曾经也是浮云城一大富贵人家，与冯家的生意一直是针锋相对，一年前却逐渐落寞，直至半年前周二老爷惨遭不幸后，周家整家迁离浮云城，独留下周家大小姐和残废了的周家二小姐相依为命。

“我婷姐姐的绣艺是一等一的好！”凌绵张开手，炫耀般地给程默生瞧自己袖口处的红梅，细碎的红梅犹若碎星般，随她袖子晃动间竟有种温润的光华。

凌楠倒是不必避讳什么，拉过凌绵的手，细细看着，片刻后忍不住惊叹一声：“当真是好功夫，这红线边竟用银线、灰线做出晕开的阴影，所看的角度不同，更有莹莹玉华之感，当真是心思巧妙啊！”

“的确是妙得很，这绣工果真是不愧对周家一品绣坊的称号。”程默生抿着唇，注视着这个笑得开怀的小丫头，心头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