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有些怕。”
“怕什么?”
“不,不知道。”
“那便闭嘴,别影响我感悟。”
……
“你,你……”
方府后院,听到熟悉话语、回忆了往昔的方师师身子瘫软,险些难以跪立。
她瞪大双眸,望着身前那一袭白衣,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剖心一事牵扯太大,十八年间她不曾和任何人提及,姐姐为人谨慎,更是不会有泄露之举。
那么,荀礼是从何人口中听到这句话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得知了这个秘密,并开始暗中筹划今日的复仇?
她猜不到,也不敢去猜。
但有一点是明了的,灭门方府只是荀礼复仇计划的第一步,而对方下一个目标,多半是当年主刀剖心的姐姐方卿卿。
可姐姐如今贵为荀府主母,修为早已臻至第六境,京都又有夫子和稷下学宫的诸位先生,甚至上万御林军以及层出不穷的皇室供奉坐镇,他区区一个稚子,就算攀上了魔教,又有何用?
不过多几只撼树的蚍蜉罢了。
“不,不对!”
方师师陡然想起了一件事:
“三个月后,便是荀氏祭祖之日,荀知命闭关走不开,届时姐姐将带着仁儿、义儿回幽州替夫完礼!”
“集结魔教之力,攻破京都自然是痴心妄想,但对付一个荀府主母,却是足以将其杀个百千次了!”
她看着荀礼,不由心神震荡。
在这一瞬,十八年前那裹在襁褓之中似魔似邪的半张脸和眼下白衣少年的俊美似妖的面庞渐渐重叠在一起,仿佛一颗自己亲手栽下的种子,终于长出了噬人的花朵。
方师师似乎懂了,那一日的自己在怕什么。
她开始回忆这十八年间的经历,从剖心一事到今夜方府被灭门,自己曾有无数个机会将荀礼扼杀,但都因为顾虑太多而放弃。
因为此子背后牵扯甚广,荀府、稷下学宫乃至更多势力之中,皆有人保他、害他!
可早知今日,还不如杀了。
尽管那样一来,自己和方府必然会毁于一旦,但比之眼下,至少还能多看一场洪水滔天!
蓦然,一声“姨娘”打断了自己纷杂的思绪。
方师师抬头,本以为是持刀之人要借机询问自己当年之事的隐秘,还想着索性将那位先生的名讳道出,捅他个天翻地覆。
不料荀礼却一脸冷淡,似是对此毫无兴趣,只低声提醒了一句:
“姨娘,我会下刀很快。”
方师师闻言一愣。
下一瞬,匕首在荀礼的掌控下倏然刺入喉间。
方师师立时瞪大了双眸。
这一刻,她看着自己的鲜血在眼前喷涌而出,如泼墨般染红了少年的白衣,宛若绘就了一副下笔十八载的画作。
而少年立于黑夜中,眼神冷漠不掺色彩,像一尊妖邪,更是像极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持刀挖心的姐姐。
这便是……一报还一报么?
意识到死亡降临的方师师不由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一声声难以分辨的嗯啊之音。
唯有她自己和知晓前因后果的荀礼听清了,那是一句完整的话——
“姐姐,我有些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