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郑二氏可不比底蕴浅薄的方氏，家中皆有第七境的修士坐镇，只需拖上一会，诸位便危险了。”

荀礼闻言担忧道：

“姨父，你不走么？”

今夜之事，说白了是自己和姜三秋一起勾结魔教，灭了方府。这事皇室迟早能查出来，此时不跑，难不成还要等在原地引颈就戮？

姜三秋轻轻摇头：

“我要留在这里，安顿好你姨娘的身后事。放心，只要不走出这座城，我便没有性命之忧。”

“可……”

荀礼还想再劝。

但背后响起的一道慵懒声音却将其打断：

“我们不好走了。”

“稷下学宫的三先生，已经到了。”

这句话一落下，荀礼发现调戏自己的那名妖女花魁不由身形一滞，表情从戏谑变得苦涩，难得正经了起来：

“教主，三先生，好像和您一样，是……第八境吧？”

荀礼微微蹙眉。

修行共分九境，而他在方府被监视甚严，读书不多，对修行一事所知甚少。

他只清楚，外界都在传，在初代虞皇和魔皇双双陨落后，这世上还活着的第九境，便只剩下了夫子一人。

而夫子很少出手，最近十八年更是一次都没有下过三思山，于是第八境便已是当下最顶尖的修士。

魔教的新任女教主司落落以及两位副教主，稷下学宫的大先生、二先生、三先生，荀氏的大祖、二祖，皆在此境。

而眼下，倘若传言不假，司落落应是有伤在身。

同境界带伤，她不会是三先生的对手。

合欢门之主合上书本，声若摇铃地疑惑道：

“孔知之怎么来了？永安在天州，学宫在圣州，二者间隔三州之地，足有上千里，就算我们刚一踏入永安便被发现，他也不可能这般快的赶到！”

“除非……”

“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

霎时，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众多妖女收敛笑容，一言不发。

当下魔教内部分作好几派，诡谲之下暗潮涌动，难以分清，无数人想要司落落死于儒门之手，若真有细作，那么在场除了司落落本人以及荀礼之外，皆有嫌疑。

而倘若今夜司落落身灭，则非但魔教会掀起滔天洪水，自己也将难以幸免！

“要变天了么？”

荀礼叹息着回头望着城门方向，只见此时，本就月暗星稀的夜空又黑了几分，似是有人裹挟着大片黑潮向这里涌来。

下一瞬，先是百丈外的城门篝火消失于眼前，后是十丈外的一挂灯笼被黑色淹没。

再下一瞬，周身的尸体、妖女乃至自己这副躯壳尽数不见。

荀礼像是一个被剥夺了双眸的瞎子，孤身置身深渊。

他似乎应该呐喊，应该伸手乱抓，而后在绝望中挣扎着死去。

可他没有。

他只是想到了一桩事——

十八年前，自己躺于襁褓之中，方氏姐妹尚未进屋之时，外头本是阳光明媚。

但倏然间，却有无数黑色袭来，将屋子笼罩，只余下一盏微弱烛火，照亮襁褓周侧。

那时的他和眼下有几分相似，却更无助。

“所以……此人，那一日也在荀府么？”

荀礼紧握匕首，瞪大眼睛，企图从无尽黑暗中窥探出一丝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