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烟阁。夜风清凉,月光如洗,满地桂花香。
和尚凭栏而立,广袖黄色海青外套褐色长衫,微微侧着脑袋,目光落在了清风苑。
清风苑是七姑娘的居处。
圆形大理石桌上摆着六壶上等的丰岳楼梅花酿和几道精致的时令点心。
梅小七坐在桌边,取一壶梅花酿,也不说话一个人闷闷地喝着。
从浮玉岛到此快马加鞭需八日,无相观需五日。而两人竟同时到青州。梅小七在心中细细算着日子,南菁菁和凤九出发之时,自己也刚到青州,那时尚未中毒。
想到此,梅小七背后凉意骤起。
“菁菁,小九,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坐在梅小七身边的南菁菁侧着脑袋答道:“嗯,大概......”南菁菁顿了顿,宛若在回想什么。倏尔又道:“大概八日前,爹爹收到一封信,看完后就让我来此处找你。”
凤九跟着说道:“师父约莫五日前也收到一封信,看完信后便也吩咐我到此处寻你。”
“那师父和父亲有没有说些什么?”
南菁菁和凤九都摇了摇头。
南菁菁盯着梅小七道:“小七哥哥,我们回浮玉岛吧。”南菁菁的眼睛扑闪扑闪地,像是两只漂亮的蝴蝶。
“明日我便找人送你们回去。”
南菁菁闻言,情绪沉了下去。“小七哥哥不一起回去吗?大师兄他......”
梅小七眼神飘向远处,在梅小七的心里,任剑清不仅仅是剑神,也不仅仅是大师兄。
梅小七是无相观逍遥散人梅松泉的小儿子,倒不是排行老七,梅松泉仅有两子,长子梅青柏,次子梅小七。只因生产时正值七月初七,又重达七斤七两。梅松泉夫妇觉得“七”与爱子有缘,因此取名“小七”。
梅小七七岁时,梅青柏便死于天花。母亲伤心疾首半年后竟也撒手而去了。
自此,梅小七便病了。像是得了失心疯,时而疯言疯语,时而一言不发。
梅松泉遍访名医,可病却始终不见好。值茫无头绪之际,得一老僧指点。老僧道:浮玉,仙人所居。令郎此患,非仙人不得医矣。梅松泉将信将疑,总算是绝望中的一点希望,思虑再三将梅小七托付给了南世方。
背井离乡,痛失至亲。在那段至暗的时光里,任剑清像是一道光,一点点撕开他心里的黑幕,一点点渗进光来。
想到此,不禁黯然伤神。拿起酒正欲饮时,却被南菁菁一把夺了过去。
梅小七慌张去夺,凤九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恐。
太迟了!南菁菁已经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大口。
他们都见过南菁菁醉酒的样子。酒量很差,酒品也坏。醉了酒,发脾气耍性子胡言乱语胡作非为。
梅小七苦笑一声。
“和尚,烦请转告七姑娘和周前辈,今夜的梅花酿在下是没有口福了。”说罢,慌张抱起南菁菁离开。
南菁菁顺势缠住梅小七的脖子,香唇半启轻轻落在梅小七的唇间。他们的唇互相融化在一起,梅小七只觉一阵暖意在唇间散开,南菁菁的吻是甜的,像是春日粉红色樱花。
梅小七轻轻回应着,忽觉不妥,扭头避开。南菁菁失去支撑,脑袋重重地垂下去,落在梅小七的怀里。
凤九的手僵在半空中,神情悲戚。良久,回过神来,小跑追着梅小七和南菁菁去了。
和尚望着远去的梅小七,只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怅然若失间眼睛又一次望向“清风苑”。惨笑两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佛珠。将佛珠置于桌上,取了一壶这上好的梅花酿自饮起来。
一个人喝酒总是容易醉的,如果这个人孤独,那么他醉的就更快了。
二十五年来,和尚从没有如此希望见到一个人。
和尚醉了!也没醉!他走到七姑娘房门前,屋内烛火已熄,一片寂静。举起的手又轻轻落了下去。
正欲回旋,后院一处经久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却亮起了光。和尚踉踉跄跄迎着光走去。
“水月居?”
推门而入,屋内不是别人,正是七姑娘。
和尚的酒立刻清醒了一半。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对方。
“我......我见着有亮光就过来看看。”慧明磕磕巴巴地说道,边说边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