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贝熙打开了随身的妆奁,对着镜子细细的打扮。她束起长发,改为堕马髻,洗去脸上的妆粉,只涂抹上一层淡淡的胭脂,脱掉了修身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换上了宽大而典雅的深衣,纤细而赤裸的脚上套上了名贵的锦鞋袜。她细细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鞋袜,嘴里哼着莫名的曲调,好似回到了当年去赴约打牌前的正午时光,心里面充满着悸动和柔情。
“如果能在午时见到你,那么从辰时起我就感到开心。”
只是眼角风情太重,身体上还留着其他男人的痕迹,多年纵欲的生活让她的身体过度成熟,纵然可口,早已不是当年青春模样。
马车停了下来,到达了目的地。门童正在应门,一阵跪地的声音过后,一把浑厚的声音恭敬的响了起来:“草民金棋成叩见县主千岁。”
一男子温柔的声音请示道:“县主,到了金家了。”
常贝熙从马车门帘外勾了勾手,男子马上俯首帖耳,随后起身传达皇女钧旨:“县主一路劳累,免去见面礼节,先行休息,请金家家主到静室一叙。”
温暖的静室之内,金棋成穿着正式,郑重其事的站在一旁。两名俊秀少年一人在旁边烹茶,另一人则是在调整金家送上来的古琴。
但见常贝熙梳着淡雅的堕马髻、穿着深衣、脚踩锦鞋袜身姿袅袅的进来时,饶是跟随已久,两名俊秀少年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惊叹而讶异的神色。金棋成第一时间跪了下去,禀告着自己的感激和谢意,说出了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来。
金家的大公子金泽恩自幼聪明博学,容貌圆润周正,是金家中最受器重的孩子。在学堂念书时,结识了刘府的千金刘芊依,二人一见钟情且得到了双方父母的首肯,本来定的春分时节纳采。不巧的是,金泽恩发病了,得的是一种奇怪的急病,遍请了这药市名医甚至借助宫里的关系请了御医诊治都没有起效,天才地宝更是不知道吃了多少,偏生没有任何效果。没奈何,只能买尽了这药市的百年老参,佐以药力强行续命。
金家虽然子孙众多,但无一人能在见识和才情上胜过金泽恩,且是嫡长子,深得金棋成父母偏爱。为他这无名恶疾,祖父祖母日夜啼哭,如今已然卧床不起,成了金棋成的另一块心病。
金家五月左右,得到了高人指点,说这金公子是命数尽了,已然是半步踏入了黄泉地,除非是。说道此节,金棋成闭口不言,常贝熙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把玩着玲珑闻香杯点头道:“找一八字契合、命格相近之人代之,是不是?”
“命数本来由天定,只是我金家数代之中,独有这一颗好苗子,为了泽恩的命,便是舍弃了我自己的命也是值得的。”话说到此处,金棋成低头不语,似有惭愧之色。“我苦心孤诣,终于找到了代命之人,为泽恩觅得这一线生机。”
“哦”常贝熙淡淡道,放下茶杯,问道:“既然金家主找到了高人,为何还要惊动皇兄让我劳累一遭?”原来常贝熙此次到铜鼓小县,乃是受了当朝皇子托付。
金棋成听此言语,心下知道若不讲清楚来龙去脉,占尽法律人情,县主定然不会施以援手,当即俯首,重重叩了一个头:“那城中郑宇轩,乃是市井卖酒之徒,是个好色张狂之辈,凭着肚子里的几句酸腐诗句,不知诓骗了多少女子清白,不仅如此,他色胆包天,知晓我泽恩病重,竟敢到宁国公刘府上提亲,将宁国公和我家颜面置于何地?”
“我本欲向知府状告发此人狂悖无礼,治他一个犯上不敬之罪,恰巧此人命格与我泽恩相配,正是上好的代命人选,故而隐忍不发。如今仅以此人一人之身,换他一家老小平安,我与家人商议定了,若救回了泽恩一条性命,今后一定会多加照拂他家。”
“哦,你这样想的?”常贝熙饶有兴趣的问道。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翘起了二郎脚,脚尖不自觉地轻轻晃了几下。
“绝无虚言,我金家世代深受国恩,若能留得泽恩有用之身,定然不惜此身,报答县主和大皇子的再造之功。”说道此处,金棋成再度俯首。
“起来吧”常贝熙下了命令,她微微一笑,用极为冷淡的声音说道:“说说,那郑宇轩的生魂如今在哪儿?”
她面容本来极美,此刻微微一笑,双眸之中现出淡淡的灰色,唇边的肌肉丝毫不动,彷佛在问一件寻常的物件一般。金棋成素来心狠手黑,但见到她如此淡然的指出了关键之处,却又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此时才发觉自己的心计展露无遗,在她面前竟然没有任何可以遮掩和抵挡的,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刚刚站起的身子迅速了低了下去,再次跪倒在地。
常贝熙此刻才感到一点满意,问道:“你且先去准备,稍后我去探望一下金公子。”金棋成口中连连称谢,方敢慢慢起身,生怕惊扰了县主。刚推到门口,常贝熙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般,随口问道:“县城门往南边,不知去往何处?”
金棋成顿时一惊,回道“县城门往南边便是天柱峰,再往南就到浔阳了。”
常贝熙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欢快神色,挥挥手让金棋成退了下去。天柱峰陡峭险峻,山路难行,若是单人以法术或者是借助通天鸢,不过两三日功夫即可飞跃;但何知文驾驶马车,没有半旬时光,那定然是过不了。
只待此间事了,自己便可尽快追上,到时有大把时光与何知文同行,自有手段让这小子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