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家庄十户有八户姓扈,扈林家在村东打头第一户,家境不错,有个土院,五间房外带一个后舍。
姜坦一进院,便看见扈林招待了三五同乡,围桌吃酒,桌上没什么好菜,也就两三道野味。
“十四来了,某让二哥儿去寻你,怎么现在才来?”
扈林四十出头,身着粗布长衫,长相清癯,笑的很热情。
这也是姜坦第一次见扈林对自己笑,以前都是横眉冷对,多做无视。
姜坦很想说一句自己有早到的习惯吗?但条件不允许他如此放肆,于是拱手一拜:“见过保正。”
“十四哥儿与某客气什么,快快入座。”
扈林昨日去交粮,从贴司口中得知是张押司亲自出面做担保,衙上才放了姜坦,扈林对这件事很好奇,更好奇张押司和姜坦的关系。
“多谢保正。”
姜坦没有拒绝,带着惶惶不安的刘二落座席间。张押司的虎皮能用则用,和保正打好关系,以后在庄上行走也方便一些。
“十四哥儿,席上的人某就不用介绍了吧,三叔、老七和几个哥儿都是自家人。”
扈林口中的三叔是乡老扈明远,老七是甲头扈山,几个哥儿加上刘二便是庄上的甲丁。
“几位长辈见谅,小子早间有事耽误了时辰,自罚一碗以示敬意。”
“好说,好说,十四哥儿是不一样了啊!”
“十四,莫要客气,都是自家兄弟。”
姜坦自做谦卑,让众人有颜面,算是入了众人眼。
“各位叔伯兄弟,以后我不叫姜十四了,张叔父给我起了个名,叫姜坦。”姜坦正式提了名姓,一为听的顺耳,二则十四这名实在上不了台面。
“姜坦好啊,不过我们自家人还得叫你十四哥儿,这样喊着亲近。”
扈林接过话茬,心中还是不由的震惊,张叔父这个称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姜十四和张文途的关系指定不一般啊,以后可得多走动,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那是当然,保正自是叫得。”
姜坦初入圈子,秉承着少说多听的原则,扈林套了几次语,姜坦都是浅尝辄止,之后扈林也只得做罢。
话说回来,保正家的席面也没什么分量,很少有人谈及公事,全是拉些邻里日常,谈点颜色段子,没什么有用信息。
傍晚,刘二扶着晕晕乎乎的姜坦走在土路上。
“十四,几天没见,哥哥觉得你变了很多,和保正都聊得有来有回,真厉害呀!”
“牢狱走一遭,也该懂点事了,二哥且慢慢看,以后的日子长着。”
三日匆匆,姜坦二进矿道衙。
矿道衙在胡家砦内街坊,坐北朝南,衙外立着两座小石狮,青阶石台,门槛高,门盈更高,左右有衙役,明晃晃的水火棍彰显着官府威仪。
矿道衙在北丰州地位独特,主事的主簿与周遭知县、县令权力相当,又与工部挂钩,在关山自成一国。
姜坦上前说明来意,衙役似乎早就得到了上面的交待,入门通禀后,由一贴司指引姜坦去吏事院。
贴司是吏,哪怕是最底层的刀笔贴司也是吏。相较于绝大多数役员而言,吏是可以领粮禄的,虽然一年也就是个糊口粮的水平,但这代表着一种资格,脱离了平民百姓的圈子。
贴司吏高傲的紧,不屑与姜坦多言,只是将其领到侧厢,叮嘱其在此等候,莫要随意走动,便大揺大摆的走了。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张文途才入了侧厢。
“小人拜见押司老爷。”姜坦恭身行礼,一直伏首到张文途落座上方太师椅。
张文途神情看不出喜恶,也没有叫姜坦起身,只听喝茶声后张文途才淡淡开口:“姜十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借本押司之名行事,你可知罪?”
“押司老爷开恩,小人病急乱投医,只得出此下策。”
姜坦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张文途问罪就说明陈云已经上供了好处,至于到底有多少,姜坦还没有傻到去问。
“你所藏匿的三十两金子呢?”张文途二指敲打桌面,若有所思的问道。
“押司老爷,小人的确是被陈云诓骗,拿不出那三十两金子,假借老爷之名也是为自己出口恶气。”
姜坦想了不少花团锦簇之词,也想过推脱一二,但最终选择与少年年龄相符的答案,看似破罐子破摔,但也抬高了张文途身份。
此番陈云献金,姜坦有急智口舌的功劳,只能期许张文途的胃口没那么大。
是生是死,就看张文途的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