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好奇道,
“你们牛家屯不都是王老爷的佃农么?”
“地又不是你们的,交多少是王老爷的事,你们只管给王老爷交租,他还能临时长你们的不成?”
大毛狠啐了一口,
“入他王家祖娘,当然会长,道爷你是不知道,前两天才通知,再涨半成!”
文三咬牙切齿道,
“我爹他们只是嘀咕了几句,还遭了王家家丁一顿打,要不我爹今日怎可能不来。”
牛家屯村民日子虽苦了些,但好歹能吃饱饭,相较外面天灾人祸,这里跟世外桃源有那么半分相似,
不曾想居然也有这黑暗手段。
苏青诧异,
“被打了?”
文四苦涩点头,
“文叔脸肿了老高,牙也碎了一颗。”
“最重的是张家老爷子,家里没有壮劳力,家丁下起手来没轻没重,如今下不了床。”
苏青指了指自己,
“咋没叫我?”
“恰逢凌云道长仙逝,再者他年纪本就大了,又没有明显伤口,咋个医治嘛!”
苏青讷讷点头,
自己的手艺与能弄到的草药,就那么回事,上了年纪这种虚病,唯人参之类的大补。
连荤腥都是奢侈,穷人哪弄这些?
挺不挺得过,全看命。
回过神,苏青再问,
“那也不对啊,让你们收庄稼期间去徭役,那就去呗,谁怕谁啊,反正地又不是自家的,退一万步说,你们都只是他家的帮工,着急的该是王老财才对,谁急谁交银子呗!”
大毛急的直张嘴,却是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三毛扶额,
“道爷,不是这么个理。”
“按王家的意思,这地是旱了,涝了,他可不管,他只要定下租子,颗粒无收,该缴纳的一文也不能少。”
“敢拖欠到来年,那利滚利何其了得,不卖儿卖女,休想能补上窟窿。”
“草泥马!”
苏青怒拍桌子。
文四连声劝慰,
“道爷别上火,天下佃农皆如此。”
“这王家虽凶些,租子也比外头高些,但好在咱这里僻静,没有匪患,也没有天灾,总是能吃上一口饱饭的。”
大毛气咻咻道,
“饱饭个屁!”
“一涨又是半成,过两月拿不出银子,就得撂下地头自带干粮去县城晃悠,两头消耗。”
“今年冬天,谁家也别想有饱饭,多半要喝西北风!”
小间只剩唏嘘哀叹。
良久,苏青笑问,
“王家恶吗?”
他是真知道的不多,也是他根本没把区区王家放在眼里,才懒得探听。
而村民淳朴,只要能凑合过,一般也不会妄议东家。
好家伙,
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几人气急败坏地数落开来。
王老老财的孙女,嫁给了本县县丞做小,那会王家不过是百来亩地的殷实平民。
至那以后,
明里暗里手段百出,牛家屯千余亩地,在数十年里,尽数成了他家囊中物。
到现任家主王老财,表面慈眉善目,但手底下的爪牙们却凶狠,租子也是一涨再涨。
别的不说,只一点,
数十年前,牛家屯有70余户,400来人!
没灾情,没瘟疫,人口不增反降,
40户,200来人,恰恰将全村老少的劳力尽数砸进地里,才勉强维系。
苏青咂摸嘴,
“还真是灯下黑啊!”
“一直放眼天下虎豹,不曾想眼皮底下还有只巴掌大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