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刘进与雷爱芝俩人早有一段恋情。那是从他们被抓进天水城以后开始的,有一次刘进被警察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刚要被人拖下去时,雷爱芝又被他们推进刑房来了,看到刘进浑身是伤血肉模糊的样子,雷爱芝泪如雨下,不顾一切的挣脱押解她的警察,扑向刘进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打那以后俩人便产生了爱情,后来在渭南镇棉花部养伤,雷爱芝更是时时处处关怀照顾刘进,少女的心刘豹和刘进妈都看在眼里,只是装作不知罢了。要说刘进忽然要去参加青年军,也有雷爱芝的原因,他要建功立业,风风光光地迎娶雷爱芝。而雷爱芝皁将一颗心交给了刘进,得知刘进报名参加青年军,她偷偷地不知哭了多少次,就在刘进走的那天晚上,雷爱芝大着胆去了刘府,见过刘进妈之后,她进了刘进兄弟俩人住的屋里,三个人自然说到了刘进当兵的事上,雷爱芝问:“刘进,你怎么就想着当兵去呢?”
刘进回答:“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响应蒋委员长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是每个青年应尽的光荣任务。我现在恨不得立即上战场,杀敌立功,保家卫国。”刘进情绪激动地说。
“就再没有别的了?”雷爱芝又问。
刘进脸色唰的一红,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三个人一阵沉默后雷爱芝再问:“你啥时回来?”
刘进说:“我也说不上啥时能回来。”他想了想接上说:“总之,赶走小日本的那一天,我就会回来的。”
雷爱芝心乱如麻,他不知想要给刘进说啥,但又无从说起,她很难理解刘进怎么就好端端的要去当兵,是他心里没有自己吗?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在她心里刘进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你难道就忍心撇下我一走了之吗?”雷爱芝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今天回家,刘进是有心里准备的,即便如此,忽然间看到雷爱芝,一种失落感犹然而生,不知说啥才好。见雷爱芝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十分尴尬的样子,勉强使自己镇静下来,微微一笑说:“是爱芝,不对,现在是弟媳妇了,你们都好吗?”
雷爱芝没有正面回答刘进的问话,而是面对屋里大声喊道:“妈妈,刘进哥哥回来了。”
“刘进回来了。”真是喜从天降,刘进妈答应着一翻身就要下炕,刘进已经进了屋。
“妈妈,儿子回来了。”刘进双脚一并噗通跪在当地。
“快起来。”刘进妈说着话已经下了炕,一只手拉起刘进,左看右看,儿子又长高了,也结实了,英俊魁伟,跟他大年轻时一模一样。
刘进仔细地端详着妈妈,两年多时间没见了,妈妈已经两鬓斑白,苍老了许多,一股热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雷爱芝看着母子俩的神情低声说:“妈﹗我去做饭了,你和刘进哥哥上炕说话。”说完出了房门。
“炕上去。”刘进妈说着上了炕。
刘进也随后上了炕,依偎在妈妈身旁。牛牛睡的真香,圆圆的脑门上镶嵌着一对浓浓的眉毛,一双大大的眼睛即使睡梦里也带着微笑,憨态可掬,惹人喜爱。“这是牛牛吧?”刘进说着附身要抱起孩子。
“是牛牛,你的侄儿,让他再睡会儿吧,咋娘俩说说话。”刘进妈接上问:“孩子,这两年在外还好吗?日本投降了,妈知道你就要回来了,这些日子天天想,夜夜盼,盼着你早点回来,你要是再不回来呀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刘进妈说完话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妈妈以后别再伤心难过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刘进安慰妈妈说。”
“能好好过吗?”刘进妈神色一变愤怒地说:“国民党到处抓壮丁,闹腾的家家户户不能安生,你小叔也被抓走了,像犯人一样被关进演营寺内,上茅房(厕所)也有人跟着,不但吃不饱,睡不好,一不小心还要挨打挨骂,真遭罪呀。”
“小叔被抓了壮丁我已经听说了,一会我就去找镇长说理,看能不能把人先放出来。”刘进说。
“他们能听你的吗?那帮人是串通好了的,他们只认钱不认人,抓进去了不花钱是出不来的,刘升一早就出去找替身了,但愿能顺利的找到替身,花钱消灾,把你小叔赎出来。”
“抓去的人都关在寺内吗?”
“都关在寺内。听说已经有上百人了。”
“演营寺,演营寺。”刘进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演营寺地处半山腰,依山而建,地势险要,确有一夫把关万夫莫开之势。他们把抓来的人都关在这里,只要守好山门,里面的人是跑不出去的。
“妈,你别急,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叔去当兵受罪,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小叔救回家。”刘进说话语气十分坚定,当妈妈的相信自己的儿子能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刘升一直没有回家,看来替身也是不好找的。吃完了饭,刘进妈惦念着找替身的事,在大门外看了小儿子好几次,嘴里不断地唠叨说:“咋还不回来,都啥时候了,好坏回家说一声呀,急死人了。”
刘进在屋里逗着侄子玩,这小子招人喜爱,爱笑爱闹,吃饱了饭,一会也不得安然。雷爱芝心里也很着急,丈夫出去这么长时间了不见回来,肯定是又遇到麻烦事了,怎么办?见刘进跟孩子玩得很开心,慢慢也消除了刚见到刘进时的尴尬,觉得很对不起刘进,又不能名言,微笑着说:“哥,牛牛好像跟你很熟似的,一点也不诧生。”
“我是他大爹爹,一家人诧生啥?”刘进伸手抱起孩子,举过了头顶。牛牛乐得“咯咯”大笑,手舞足蹈,突然间打了一个激灵。雷爱芝知道孩子要尿尿了,上前一步要接过孩子,还没等话说出口,一泡尿尿唰就出来了。出其不意,躲闪不及,尿尿浇了刘进一脸,刘进侧头躲闪,孩子的尿尿全部浇在了身后雷爱芝的头上。俩人等孩子尿完了被此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雷爱芝一边用手擦着头上的尿尿一边微笑着说:“尿是孩子的宝,牛牛没私心,将他的宝贝一份给了他大爹爹,另一份给他妈妈了。”
“这小子一定能吃能喝,一次尿这么多。”刘进将孩子很小心地放在炕上,一边擦着脸上的尿尿一边又微笑着说:“还不取尿布来给孩子擦擦。”
“孩子尿了?”刘进妈走进屋里问。
“尿了。妈你看看,牛牛尿了我一头,尿了他爹爹一脸。”雷爱芝将头伸到刘进妈怀里娇声说。
刘进妈没有理会媳妇,而是对刘进笑着说:“娃的尿是宝贝,我想喝一口还舍不得呢。”说着话一手推开媳妇,双手抱起孙子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屁股,温柔地说:“牛牛尿得好,尿得干散,尿得利落,没有尿湿裤子。好孙子、乖孙子,宝贝孙子。”说着话在孩子的屁股上美美地亲了一口。
牛牛在婆婆怀里又“咯咯咯”地放声大笑起来,此时此刻,难得一家人有如此幸福的笑声。“妈,你和哥在家里哄娃,我去看看刘升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雷爱芝说着话朝大门走去。
望着媳妇的背影,刘进妈疼爱地说:“真是个好媳妇,这个家里里外外离不开她了。当初你没有看错人,爱芝是个好姑娘,你走后我便病倒了,这个家眼看着要彻底垮了,无奈之下妈和你小叔做主把爱芝娶进来嫁给了你兄弟,妈知道你喜欢爱芝,她也喜欢你,可是没办法呀,这个家需要她,等你是等不及了。孩子,你怨恨就怨恨妈妈吧,千万别怨恨你小叔,更别怨恨爱芝了,她可是个很可怜又很懂事的好孩子。那天过门,妈从她漂浮不定的眼神里看得出,嫁给升儿当时她心里是很难过的,她心里有你。”
“妈,你再别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要操心,也不要多想,雷爱芝现在是我弟媳妇,我知道怎样去对待,我会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刘进说。
“你不走了?”
“不走了。”刘进将自己当兵后所遇到的事,很简单的告诉了母亲。
刘进妈流着泪听完了儿子的故事,双手捂着儿子的一只手紧紧的贴在脸上,很久很久。
刘升和他媳妇回来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国民党在全川招兵,符合条件的要抓,不符合条件的招不够人数了也要抓。做替身的往日很好找,现在就是出大价钱也找不上。上午他到镇上后听人说渭南镇有个人因为家里很穷,愿意卖身替人当兵,便去了渭南镇到处打听,人是找到了,可这个人说他已经有下家(有人)了,是吴家村的吴老爷。
刘升无能为力,一进门见到刘进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下小叔。”眼里含着泪花也带着希望。
刘升比他走时结实了许多,往日无忧无虑的娃娃脸上多了一份成熟和男子汉大丈夫的气质,大概是家里出了事的原因,他显得有些疲乏,精神不振。
刘进语气坚定地说:“我一定要救,不但要救出小叔,也要想法子救出更多的人,不能让他们这样任意祸害乡亲们了。”
刘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进妈听了更是一头雾水,只有雷青芝听了后隐约感到刘进要干大事了,这回恐怕干的是不得了的事,是轰轰烈烈的事,惊天动地的事。
晚饭后,刘进陪着妈妈哄牛牛玩了一阵后,便去镇上棉花部找王甫叔商量救人的事,让他想不到的是在店门口遇到了雷青芝。“你怎么在这里?”刘进纳闷地问。
雷青芝偷偷地笑着说:“等你呀,进去吧,王叔他们都在里面。”
“刘进,就等你了。”一进门王甫便热情地打招呼。”
“王叔你好。”刘进说着话又看见了老师杨正川。“杨老师您也在呀。”
杨正川见刘进一副惊喜的样子,十分关心地说:“来,坐老师这里,你回来了老师很高兴。”说着话把一把木凳子朝自己面前移了移让刘进坐了下来。
“听说你刚从石佛来,他们哪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王甫平静地问。
“目前还没有动静,六叔说石佛也可能马上要征兵了,可不论怎样这次一定要想办法先救出渭南和中滩被抓的壮丁。”刘进情绪激昂地说。
“你六叔明天来吗?”王甫问刘进。
“六叔说了如果明天不来后天一定赶到。”刘进回答。
“好呀,你明天到镇政府去要人,先摸清他们的情况,等你六叔来了以后咱们再商量具体营救办法。”王甫说。
待刘进和雷青芝走了以后杨正川慎重地说:“这次救人咱们一定得周密计划,保证万无一失,只要人救出来了,是谁救的?老百姓的心跟明镜似得,他们心里有数,这就是最好的宣传。
“好啊,不干是不行了。我们就以这次救人为目的大干一场,让三阳川的父老乡亲心里有个底,有个依靠,知道咱们川里还有人不怕国民党,敢跟国民党对着干,有不好惹的人,马王爷长着三只眼,一只眼专盯着那些恶人,让他们做事不要太绝,悠着点。”王甫激动地说。
刘进和雷青芝一声不响的往回走,俩人各怀心事,显得很尴尬。还是雷青芝打破了沉默。“哥,刚才咋说了,啥时动手救小叔?”
“等六叔回来以后。”刘进说。
“六叔啥时回来?”
“最迟后天。”刘进回答后问:“杨老师经常来棉花部吗?”
“没有,我只见过一次。怎么?你觉得有啥不对吗?”雷青芝反问。
“他们都是好人,是有信仰的人,也是值得信赖的人。”刘进诚恳地说。
就在吴天亮他们商量如何救人的同时,一队国民党大军开进了石佛镇,使本来就不安静的石佛镇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这些人到了石佛镇以后,逢人便抓,当天就抓了好几十人。镇上的青壮年一下子跑光了,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人们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棉花部里吴天亮和田青苗俩人如坐针毡,焦急不安地等待着苟娃带回来镇上的消息。
“六哥,这样等下去怕是不行的,我还是出去看看,看看镇上现在到底是啥情况。”田青苗着急地说。
吴天亮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不行,现在不能出去,外面的情况不清楚,只有等苟娃回来说明情况后再说。你让小小躲在后院不要出来,一有情况我们马上从后门出走上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