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系好绳子我拉你们上来。”随着话音一根绳子沿着峰顶放了下来。
刘进伸手接住绳子,推醒赵永德和平娃子,俩人一睁眼看见刘进手里的绳子,知道有人来救,喜出望外。刘进也不搭话将绳子挽了一个大圈,从平娃子头顶套到屁股底下,又在腰间绕了一圈,系好了这才抖动绳子通知峰顶往上拉。
平娃子双手拽着绳子轻轻地说:“刘大哥,你上来前别忘了将那堆石头推到,让狗日的再尝尝山崩地裂的味道。”
“知道了,手抓牢,小心别让石头擦伤了。”刘进叮咛说
平娃子被慢慢地拉上了峰顶。
赵永德见平娃子上去以后,将两支步枪收起来背在自己肩上,又将手枪往腰里一插,说:“待会你先上,咱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最好,给敌人留下悬念,让他们瞎猜去。”说着话绳子又放下来了。
“你先上。”刘进说。
赵永德将身子往腰里一缠,系好了抖动绳子,绳子又开始慢慢往上拉。
刘进走在那堆石头旁寻思,“这要是推下去说不定又会造成刚才那样声势浩大的滑坡来,可消灭不少敌人,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永德说得对,悄悄一走了事,神不知鬼不觉,让敌人瞎想去。”
刘进上到峰顶后,平娃子第一句话便问:“怎么没有听到石头滚落的声音?你是不是忘了没有推下去?”
“算了吧,咱们能够平安脱险就谢天谢地了。”说着话转脸对董喜田说:“姑爷,你怎么算定我们就困在这里了?”
“枪声一直在这里响,以前我带小小走过这条小路,估摸着很可能是小小带青苗想从这里摆脱敌人,而这条路几年前就已经断了,果不然你们真的走这条路,也算是碰上了。”董喜田说着话头一转又说:“青苗的伤本来就重,刚刚缓得差不多了现在又负了重伤,真叫人担心呀”。
“但愿青苗叔能躲过这一劫。”刘进说。
几个人边走边说,来在一条路口,董喜田说:“从这里下山一直走,就能到北道阜,你们明天中午前后就到了,我得马上回去,就此别过了。”
刘进他们几个目送董喜田走远了,这才沿着小路疾步下山。刘进感慨地说:“我弟兄三人死里逃生多亏了小小他大,可小小她妈已经被敌人杀害了,这个仇咱们记着,早晚一定得报。”
赵大庆由于腿部挨了一枪,加之天色已晚,便没有督促部队继续发起攻势,只是将乱石滩围了个水泄不通,扬言就是困也要困死田青苗。此贼已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定要在牛头河彻底消灭游击队。
一晚上风平浪静,安然无事。赵大庆在石滩上躺了一宿,第二天早早的起来了,心里嘀咕:“怪了啊,按常理他们应该在黎明前后寻机会突围,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呢?难道他们睡死了,或者......”想着想着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命令队伍发起凌晨进攻。
丁二求休息了一宿腿不怎么疼了,也是立功心切,带着队伍偷偷地摸上山来,到了峰下,竟毫无人一人。
一夜之间游击队不知去向,丁二求大惊失色,慌忙派人向赵大庆禀报,赵大庆说啥也不相信游击队会忽然失踪,让几个人搀扶着爬上峰顶,这里陡崖绝壁,峰连叠嶂,无路可攀,除非是有人从峰顶放下吊绳来。想到这里,赵大庆瞬间眼色变成了猪肝色,一股火气腾地就起来了,“千算万算还是让田青苗跑了。”心里想着狠劲一跺脚,一块石头被他踩着从脚下滚落,不偏不斜准准的撞在刘进他们垒起来的那堆石头上,只听“哗啦”一声,垒起来的石头倒了,顺坡滚向石林,有的石林被咂倒,霎时,大大小小的石块一起向山下滚落,黎明前的山谷响声如雷,震耳欲聋,真格像排山倒海一般。
“我的妈呀。”赵大庆在弥漫尘雾的峰下呼爹喊娘,被手下连扶带抬逃下山。此贼回到天水后官降一级,任天水警察局副局长,可仍然主持警察局的工作。
再说范常红姐弟、雷家兄弟护送田青苗和董小小沿路往回走,好在他们已经走过一次,道路熟悉,不然谷中漆黑,小路难辨,晚上是很难走出牛头河谷的。
田青苗在马背上爬了一晚上,伤口巨痛加之小路颠簸被折磨了一晚上,出了峡谷,道路平坦,也暖和了许多,便很快在马背上睡着了。
“常青,你骑马快去金大叔家把青苗叔受伤的情况告诉他,让他快去请先生,我们随后就到。”范常红说。
“好的。”范长青打马飞奔而去。
范常红他们到甘泉镇时,金大旺和女儿金梅儿在镇口已经等候多时了。
先生仔细地检查了田青苗的伤势,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两次受伤都伤在要紧处,特别是后一次的伤伤及肺部,加之没有及时医治,恐怕......”
“恐怕怎样?”范常红急切地问。
先生摇着头说:“我用上药后你们赶快回吧,就能维持一半天。”
犹如晴天霹雷,众人听后面面相视,董小小“哇”地一声,伏在表哥身上哭泣起来。
“常红你出来一下。”金大旺对范常红说。
出了房门,金大旺轻声说:“这位先生姓金名大成,是我同辈中的远房兄弟,医术高明,在甘泉镇是出了名的,就连城里当官的也时常有人来请,他说的话八成是真,就是为人固执,直来直去,你不要见怪了。”
范常红苦笑一声说:“先生实话实说,我那能见怪,只是突如其来让人接受不了。我青苗叔英勇过人,想不到......”范常红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依我看要将人尽快送回老家,不然有个三长两短就麻烦了。”金大旺说。
范常红说:“我们在牛头河遇到青苗叔和小小时他俩都已经负伤了,刘进、赵永德和平娃子三个阻击敌人,掩护我们送青苗叔到你这里,说好了今晚要在这里会面的。”
“这好办,我让梅儿和尹福送你们先回村,等刘进他们来了再去追赶你们。”“多谢大叔了。”范常红点头答应。
田青苗凭一身英雄豪气强忍着巨痛挨到这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刚才昏迷之中断断续续地听到先生的话,知道自己没有多长时间了,微微睁开眼说:“常红,回吧,我出来时间长了,很想家。”说话还是那么清清楚楚。
听到田青苗说话了,大家都非常高兴,范常红忍着泪笑着说:“青苗叔,都一天多没吃没喝了,你好歹吃一点咱们就回家。”
田青苗点了点头。
再说刘进三人到甘泉镇得知田青苗的伤情以后,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又往回赶,到田家庄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田青苗家院子里村人进进出出,人们脸色低沉,有人哀声叹气。范常红本来就心里难受,眼看天黑了又不见刘进他们回来,一个人躲在西房屋里偷偷地掉眼泪,金梅儿寻进屋来说:“常红妹,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一个人想啥呢?”
“没有,我有点累。”范常红搪塞着。
“不对吧?眼泪汪汪的,有啥事还不能告诉姐姐。”说着话伸手一把抱住范常红,就像大人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擦去眼上的泪痕问。
不料范常红泪如雨下,紧紧地依偎着金梅儿哭泣起来,俩人就这样拥抱着,直到刘进敲门进来。
见刘进等人平安归来,范常红又喜又伤心,泪水止不住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青苗叔的伤势怎样了?”平娃子见范常红满脸泪水,急切地问。
范常红哽咽着说:“伤的很重,一直昏迷着哩,叫也叫不醒。长青和天雷到吴家村去请吴先生了,大概后半夜才能回来,就怕......”范常红难过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田青苗平躺在炕上,小小和地雷坐在身旁,尹福和庄里人站了一地,见刘进来,小小和地雷起身要下炕被刘进又按倒在炕头上。
和刘进一起进屋的平娃子左臂上缠着布带,半蹲半跪在炕沿边,看着田青苗干裂的嘴唇,脸上噙着泪花说:“喂点水看喝不喝?”
“喂过几次了,喝不下去。”地雷说。
“常红,你去弄点新棉花来。”刘进边说边上了炕,靠近田青苗坐下来轻轻地掀开被子。伤口虽然被重新包扎过了,但周围依然有鲜血渗出,这颗罪恶的子弹透过田青苗左胸而出,左肺一定是严重受伤了,也很可能伤及心脏,人的心脏就位于胸部左侧,心尖部位位于左侧锁骨中线与第五肋间的交点。“好悬呀,就差那么一点。”刘进深深地叹了口气,盖好被子,这时常红找来了新棉花,刘进将棉花放进水里,蘸着棉花水轻轻的擦拭田青苗的嘴唇,大概是嘴唇湿润的原因,田青苗缓缓地张开了嘴,刘进再次将棉花浸湿了,将水一滴一滴地跌入田青苗口中,就这样重复了两三次,田青苗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煤油灯下,田青苗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四下张望,他看到了刘进,身便的小小范常红、赵永德、平娃子、地雷......“你们都...都在啊。”嘴巴动了好几次,终于说出话来。
“青苗叔,大家都在,都好好的,你负伤了,现在好好休息,三英姑姑一回儿就把吴家村的吴先生带来了,给你好好看看,吃上几付药,一定会好起来的。”刘进轻轻地说。
田青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砸了砸嘴巴吃力的说:“不用了,你们送我到家就行了,这里有危险。”微弱的声音中带着凄凉和对每个人的关怀。
“让狗日的来吧,咱们和他们拼了。”平娃子愤怒地说。
田家庄现在确实存在危险,国军随时会到,刘进不是没有意识到,而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又能怎样呢?
田青苗听到了平娃子的声音,动了动身子又断断续续地说:“你们要...要听话,都走吧。”说完伸手捏住小小的手又说:“听...听表哥的话,跟上刘进走吧。”
小小“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这一哭,范常红、金梅儿、地雷、平娃子等人都忍不住哭出了声。
田青苗忍痛提气回到家里已经不行了,见大家为自己难过,心里一酸,一口气上不来,撒手而去。
夜晚的田家庄传出了凄凉、伤感而又揪人心的哭声。
田青苗的丧事很简单也很隆重,简单的是没有请客,也没有酒席,甚至连一顿便饭也没有。隆重的是田家庄在家的人都来了,院内院外人山人海,松枝柏叶将灵堂布设的庄严隆重,出殡时以吴成为首跪了半个村。
又一个兄弟走了,吴成、范三英、毛知一、吴全生、吴绑锣心里沉甸甸的,回家的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
按照田青苗所说,办完事后,刘进立即将人分散,各回各家,小小也让平娃子作陪去清水老家。
这件事过了半月之久再无消息,似乎天下太平从此相安无事了,然而风平浪静的表面背后,却是暗流涌动,惊涛骇浪。
清水牛头河事件震惊陇南,天水国民党当局更是惊恐万状,暗地里组织各种力量试图一举消灭陇南共产党地下游击队。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天公不作美,时局不饶人,7月10日至14日,彭德怀指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与从西安败退的17万国民党军,进行了著名的“扶眉战役”,完全解放了关中。一野兵分三路发起进攻。王震率第一兵团,沿户县、周至西进,在子午口、黑山寺、哑柏、横渠击溃敌90军后,14日攻占宝鸡益门镇;许光达率第二兵团攻克临平,经天度、法门、青化、益店,一夜行军75公里,插至敌军后方的罗局镇,又夺取了眉县车站,连续击退敌军十余次突围。后又激战十余小时,攻克扶风。将敌65军一部及38军、119军大部压缩于午井以南、眉县城北至葫芦口之渭河滩,与第一兵团围歼;担任战役正面主攻任务的解放军第十八兵团,在周士第指挥下由西凤公路、陇海铁路西进,首歼漆水河两岸及武功南北线之敌后,一部插入杏林、绛帐,击溃敌247师,歼灭187师主力,收复武功,继续进军至罗局镇东南与第二兵团会师,合歼残敌;杨得志率解放军第19兵团在乾县、礼泉阻击马鸿逵,保证了扶眉战役的胜利进行。此役一举歼灭国民党4个军6个师和另外6个团共43万余人,再次解放了宝鸡,为解放大西北和大西南奠定了基础。
消息传来,敌人恐慌万状,天水城内一片哗然,国民党当局眼看大势已去,妄图垂死挣扎,负隅顽抗,一场极大的阴谋正在悄悄展开。
面对敌人极可能有狗急跳墙的行动,陇南工委采取各种办法加强侦查,希望能获取可靠情报,尽可能的避免和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损失。
天水县政府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连日来出现了一个大胡子的修鞋人,这人从早到晚一直在这里忙活,除了中午买碗面吃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他就是吴天亮。
按照上级工委的指示精神,吴天亮在这里连续守候好几天了,今天情况有些不对劲,县政府出出进进的人很多,他很清楚地看到吴玉和刘祥俩人前后相隔时间不长也进去了,情况可疑,敌人很可能有重要会议要在这里召开。吴天亮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知道究竟,忽然贾根子带着保安队的人开进县政府。
种种迹象表明今天的会议不比寻常。
“怎么才能知道会议内容呢?”吴天亮想到了吴玉,只要能见到吴玉,便能知道会议的全部内容。
县政府会议室坐满了人,一个个垂头丧气,萎靡不振。高增级像往常一样镇定自若,他喝了一口泡得浓浓的龙井茶,扫了一眼在座的部下,带着轻松地口气说:“怎么了?一个个向霜打了的茄子似得,一点精神也没有。你们咋就不看看,也不想想,西安、宝鸡虽然失陷了,大西北还在,大西南还在,大半个中国还掌握在咱们手中,共产党要想解放全中国,建立所谓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没有一年半载恐怕是不行的。”
会场开始骚动,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发出轻微地笑声,那笑声分明是冷笑,有一种讽刺和嘲笑地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