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画墨迹未干，很显然是刚刚还在青年手下的那副，只是那画作上的东西，他当真是认不出来。似人非人，似狗非狗，约莫是头上的位置还顶着大盆一般的东西。

饶是他知道那画上的应该是他，可他瞧了半晌，愣是不知道那画上的东西同自己哪里有相似之处。放下画再看那依然号哭不休的人时，便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可那人却恍若未觉，只是一味的哭闹，鼻涕眼泪齐齐落下，显得又狼狈又滑稽。

张羡之看着这场闹剧，实在有些茫然不解，他不过是来寻人要个东西。到底是哪一步不对，才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可什么都不做，放着那人哭闹不止，也不是个事。

思及此处，张羡之弯下腰，正欲出言安慰，却突然感到面前一阵罡风袭来，他心下一凛，连忙回身避开。

待停稳后，往前看去，却看到那青年的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手执一把三尺长剑，剑上寒光熠熠，显然就是方才那阵罡风的由来。

只是那无端向他挥剑的男子，此时倒是并未看他，只是弯腰蹲在柳三白的身前，“你哭闹成这般，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柳三白闻言，忙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后，将眼泪鼻涕擦了一擦，有些抽抽道，“他说我的画不好看。”

张羡之，“……”

所幸这刚进来的人倒是个明理的，他闻言后，像张羡之那处瞟了一眼，叹气道，“这位倒是个说实话的。”

他将柳三白拉起来后，对着张羡之作了一揖，“仁兄受惊了。这人的性子就是如此，习惯便好。”

又道，“在下陌风，敢问兄台来此，可是来求船的？”

“在下张羡之，见过陌兄。不瞒您说，我确实是来求船的。”张羡之停顿了一下，又道，“听闻柳三白先生持有文鳐的图纸。”

陌风听了，皱了一下眉，“张兄既然知道文鳐，就更该知道当年的那场禁令，凡持有者抄家满门，诸灭九族。如今你来讨，倒真的不怕惹祸上身吗？”

“那已经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旧了，如今大乾的皇帝早就换了人，那种禁令又有何用？”张羡之闻言后，反倒松了一口气，“更何况，陌兄也该知道，这世上并没有比文鳐更快的船了。”

文鳐是船，或者说是一类船的名字。

六七十年前，于漫长而遥远的海的彼岸返航的，带着整船的象牙玉石珠宝倏然出现在百姓眼前的第一艘文鳐，像燃上云霄的烟火一般，惊艳了整个时光。

船肋生翼，日行千里，遇风时可扬翼乘风直上九霄，遇浪时可收翼下潜深入海底。那是世上最梦幻的东西，勾起百姓对远方的向往，也勾起他们对财富的欲望。

海之彼岸万里，有一国，曰丹泽。多水玉多黄金。有肤深之人，人高而智弱，不识金玉，投火而玩。回来的人这般描述，出发的人满怀期待。

那时的海上扬帆避日，船接盖海，来往船只不计其数，所载珍宝光耀人目。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个新时代的开始。

可烟火总只是光耀一刻，再迅速落地化为尘埃。那光华再耀眼夺目，却终究只有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