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选这三百将士之时,优先选择父辈与海有关,熟悉水性之人。他们之中,有些人的父辈是渔民,有些人的祖父在六七十年前曾坐着文鳐出过海。可到底,却都是跟着他第一次出海。
旁边的副将见了,瞧了将士们一眼后,走了过来,道,“将军莫要生气,将士们到底年轻……”
“无事”,张羡之摆了摆手,“我记得他们最大的也才二十三四岁……”
他停了下来,不再说话。副将瞧见他的神色,再看脸上笑容洋溢的将士时竟觉得心下痛极,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了话题道,“这用夜流光制成的盾我还是头一次见,没想到这透明的薄薄一层的东西,竟然那般坚固。”
“嗯”,张羡之从将士那里收回视线,对着身边的副将道,“敏先,我记得你也只有二十八岁。”
“是”,副将低下了头,“属下比将军小了四岁。”
“你也去看看吧。”张羡之叹了口气。
“属下”,副将正欲推辞,又听见那只比他大四岁的将军,用一种近乎苍凉的声音道。
“去吧。若是繁华盛世,见不见也算不上什么,可现在……”
张羡之没有说完,副将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们不一定有以后了。
他咬了咬牙,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将军不去看看吗?”
张羡之笑了一下,“我还有事,便不去了。夜流光制成的护盾能撑的时间并不长,你们看着好玩,半柱香之后,也别忘了上潜。”
“是。”副将应道,然后转过身,走到将士们的身边,同他们一起谈论哪条鱼长的最丑,游得最快。
张羡之伫立在地良久,看着将士们大声欢笑,互相逗乐,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出来游玩一趟,不日便可回家。
他觉得眼睛有些发疼,眨了眨眼,然后转过身去,径直走到舱内的一间房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内烛火在琉璃盏中摇曳,桌前托腮静坐的那人,赫然便是公输仇翻遍整个临州也没有找到的江兄弟。
那房门被踹开的声势太大,江如晦却恍若未觉,只是看着来人,微微一笑,“张将军是如何找到我的?”
张羡之头上青筋跳动,“我下过令,附舟者以谍论,杀无赦。你是如何躲过我那些将士的排查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中有人收了我的贿赂,放我进来的?”
张羡之走了进来,倒了一杯茶,坐至江如晦的对面,却并不答话。
江如晦瞧了瞧,也不再多言,老老实实回道,“将士军规森严,每日查房时间皆有律可循,我只要在最开始查房时躲在船下,之后无论他们查多少次,都不会找到我。”
“好了”,江如晦喝了口茶,“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这的。”
“那日你抓的那只鸮,身上有追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