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晦，“……”

两人沉默片刻后，江如晦还是忍不住挑起了话题，却是不敢再胡言，“将军见我之时，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想必是气极。为何现在却不追究我上船之事？”

可他是不再胡言，却不代表别人不会胡言。

“我这船所要去之处凶险万分，船上所有人连我在内，都是九死一生。我大乾百姓所余甚少，每一个百姓的性命都金贵的很。是以，我不愿再有人上船。可如今，非要上船的人是你，我又何须耗费时间气愤呢？”

这话说的说的明确，话中之意对江如晦又算不得友好。饶是江如晦再能言善辩，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再次沉默下来。

张羡之一杯茶喝完，对面那人还是未有言语。他抬眼过去，见那人又在发呆，心下便暗暗思忖自己方才是否说的有些过火。

正欲开口道歉之时，那人却已回过神来，开口道，“将军征战沙场十九年，战功赫赫，声名远播。我曾在坊间听过太多关于你的传闻，可大多又都离不开战场。唯一算的上有点趣味的，也只有临州那个据说为将军所建的回天楼。我今日有幸坐于将军桌前，却不知能否请教一下将军兴趣为何，想来也不至于只有战场吧？”

张羡之难得的被人堵住了话头，倒也不再想着道歉，低头沉思起来。

江如晦瞧了，便想再换个话题。他的好奇是真的，确也当真不想再次冷场，不想白白浪费这个难得的时间。

可不知是不是他们两人都不太喜欢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这边还未开口，张羡之那有些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这世上想必没有多少人喜欢打仗，我也一样。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最开始的愿望，原只是想做个乡绅。有八九间房屋，六七头牛羊，四五只细犬，每三两天便能吃上一顿肉。”

他说着说着，轻笑出声，“白日太阳高出，我置把椅子在树下，坐在上面乘凉。日落之时，我便回房歇息。”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趣事，张羡之脸上的笑意更深，“现在想来，我那时也是无知的很。只听人说过乡绅的好，便做那般的梦想，却不知道真的乡绅，哪里有我想的那般粗陋。”

张羡之说的愉悦，江如晦却不知为何，眼角有些泛红。他用力眨了眨眼后，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感到船身猛然震动。

及至一切平静下来，再抬眼时，面前那人早已不见了踪迹。他忙跟出去，站在甲板上才明白，这船是在上浮。

那夜流光制成的透明护盾，随着上浮，开始微微的变形。江如晦看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头搜寻张羡之的方向。可还未转头，就听到一声大喝，“快让开”。

抬头一看，那护盾中部破了一个洞，一道水柱直直冲了过来。

张羡之眼见着那人不听劝告，一动不动，被水柱从头浇了一身，在船彻底上浮后，忍不住走过去道，“从相见的那一个晚上，我就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被海水淋了一身的江如晦有些呆愣，“什么？”

“君有疾否？”似是怕他听不懂，张羡之又道，“那夜雨下得颇大，你却开窗同我聊了半柱香，疾风骤雨打在脸上。这次，我出声让你避开，你却动也不动，被海水从头到尾浇了一身。所以，我真的很想问一句，君有疾否？”

江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