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曾让他本能的感受到威胁,可不同的是,少年给他的威胁,逐渐消散在多年的征战之中。而江如晦给他的威胁,却只有一瞬,就像是被主人生生遏制,隐藏起来了一般。
若是不仅对他如此,这件事倒还可以理解。可仅仅与江如晦交谈过一次的公输仇,对其的评价都是锋芒太甚。
这可真是令张羡之费解。他们每每交谈,江如晦都表现的自然如常,连一丝锋芒都不曾教他察觉,仿佛生来便是如此。
简直就像是下意识在他面前隐藏一般,张羡之忽然生出这个念头,心下犹疑更甚。
他张羡之何德何能,让一个初识不过半月的人为他下意识的隐藏锋芒,只为他不感到威胁?
这的确是个难解的迷题,张羡之看着眼前不自觉泄露点点气势的人,心中暗叹,“事到如今,便是有事相瞒,你又能瞒多久呢?”
江如晦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却终是回过神来,“不知将军可曾从旁人的口中听过?”
“什么?”,张羡之听到他换了个称呼,心道或许不是句好话。
果然便听到那人的后续,“不知将军可曾听过旁人夸赞您姿容昳丽,有美无度?”
张羡之,“……”
这场无聊的互相调戏的戏码,最终由双方的沉默遁走而告终。
张羡之以军情紧急不宜耗费时间为由,终结了话题。衣袂翻飞间,便迅速返回了屋内。
被留下的江如晦沉默良久后,不禁伸手抚了抚额,心下叹道男子之间提及相貌这种事,他竟然也做的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之下,黄昏时这场犹如幼稚小儿间的对话便就此打住,搁置不提。
张羡之回到房内,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又将海图从头至尾的查看了一遍,终是确定了他将要拦截住宁王的地点。
当今圣上在与朝中大臣的斡旋之下,帮他拦住宁王半月有余。他在宁王即随从的身上设下追魂香后,从头至尾花了三十九天的时间获取物资和船。
根据近些天海上的情况和航行的速度推算,他追上宁王的船,也就在这两日。
张羡之方才叫副将带着连日航行未有歇息的将士休整一番,心下却是一片茫然。思索半晌未果后,他索性站起身来,踱步至甲板上。
看着那无论何时都宽广无际的大海,他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这场仗的结局,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可到底还是不忍心。
不忍心那三百个年轻的孩子,陪着他上一个必死的战场,只落一个葬身鱼腹,青史不留名的结局。
可大乾这般境况,他招兵买马都是背地里进行,日后又有哪本史书能记载此事呢?
张羡之思虑良久,得不出答案后,转身便想回去。却突然听到一人的声音,如山间泉水流过溪石一般。
“将军既有闲情,不知可否与我在这月明星稀的夜里,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