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踏浪逐波
张羡之闻声望去,便看到那高直桅杆下,席地而坐的年轻公子。
“此时月明星稀,和风吹拂,确实是个良辰美景,只是,……”
他迈步上前,踢了踢那人身旁歪倒的酒壶,“江兄此举倒不像是在饮酒取乐,反而像是在借酒消愁。”
江如晦闻言,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冲他笑道,“天地亘古而苍茫,于这辽阔的万里碧海之中,我这孤身一人,犹如沧海一粟,大漠沙粒,又如何不忧愁?”
又道,“不知将军可否赏个脸,陪我这个心有所忧的人喝上一壶?”
“可以倒是可以”,张羡之伸手接过,“只是我瞧黄昏之时,江兄还算的上开怀。怎么不过几个时辰,竟烦忧的需要孤身一人饮酒?”
江如晦看着他将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将军深夜而出,不也是遇到忧心之事了吗?”
张羡之却不答话,只是将那空了的酒壶拎至眼前,晃了一晃,笑道,“我这三百亲兵何时变得这般无用,教你藏上了船不说,还教你带了这些东西?”
“将军的意思是”,江如晦听着他的话中之意,颇有些讶异道,“这艘船上,莫是没有酒的吗?”
“酒?”张羡之大笑出声,“江兄莫不是真的以为,我这艘船,是来游乐观光的吧?”
他说完这句,移至江如晦的身前,与他面对面靠的极近,微微垂头,勾了勾唇角,“我这船倒也算是来游乐的,通向那幽冥地府,不知江兄可有兴趣?”
似是想到什么快事,他轻笑一声,用一种古怪的,让人十分欠打的语气,调笑道,“我倒是忘了,江兄已经上了这船,就是没有兴趣,可也是逃不掉的哦。”
江如晦默默朝后移了移,不动声色的借着月光打量他半晌,有些谨慎的开口道,“不知将军有没有,呃,有没有喝过酒?”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羡之皱了眉头,怒道。
“没什么”。江如晦看着他满脸的怒意,开口解释,又默默将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刚刚放下心来,又见那方才还一脸怒意的人大笑起来,“酒这种东西吗?我当然,当然没喝过。”
说着,便伸手去够江如晦身边,还未拆封的酒壶。
瞧见他这样的江如晦哪敢教他再喝,一把将那酒夺了过来,迅速藏在了身后。
可醉酒的人哪里肯依,对着江如晦便是左右夹击,一会去扒他的肩膀,一会又去捋他的头发。
一边用手去够他身后的酒壶,另一边还能抽出空来,正儿八经的评价几句,这头发还真滑,像极了他冬日打仗时,用来烧火做饭的猪油。
被人说头发滑的像猪油的江如晦,在心中默默念了几段大悲咒,可到底还是没忍住,一个手刀便砍了过去,劈晕了这个醉酒的大麻烦。
被劈晕的张羡之此时倒是老实起来,乖顺的倒在地上,陷入了安然的梦乡之中。徒留江如晦一个人在无人的甲板上,默默吹着海风,在心中翻来覆去又念了几遍大悲咒。
待消了气后,江如晦看着身边七歪八倒的酒壶,又看了看旁边睡的正香的张羡之,微微沉默后,竟笑出了声,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快活,及至最后,眼角竟笑出了几滴泪水。
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站起身来,走向前去,一把将张羡之扶起,朝着张羡之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