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深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遥远的，他不愿意忘记的往事。

他在江如晦的身前坐下，伸手摸了摸藏在宽广的袖子下，在自己手腕上已经戴了很多年的银镯。他轻轻拨了拨上面的铃铛，不出意料的没有听到声音。

“我也觉得很好。”陆念深说这句话时，神情有些缱绻，露出了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

江如晦转过头瞧他一眼，将帕子收回，靠坐在墓碑上，不对他的样子作什么评价，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我第一次遇见他，并不是在临州的回天楼。”

说者淡定如常，听者却如遭雷劈。陆念深听完后，竟立马炸了起来，“不可能。南言阁主绝对不会弄错。说了会送到相见的那一天，便一分一秒都不会晚。”

江如晦看着他突然凶狠的，满是不可置信的脸庞，若有所思，“陆念深，解释一下，相见的意思。”

“你第一次见他时，他没看到你？”那方才还满脸怒容的人，立马回过神来，问道。

江如晦看着眼前这翻脸比翻书还快，顷刻之间就回复了正常的人，心下有些明了，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洛水。”

张羡之一直觉得江如晦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一个认识他不到月余的人，为何待他却不若常人？这件事，直到他死的那天，他都没有弄明白。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们相见相识的时间，确实不过月余。可江如晦第一次见他，比他知道的更早。及至他以为他们相见的那一天，江如晦已经跨越千山万水，大漠荒原，找了他整整十五年。

江如晦还记得他第一次见他的那天，阳光正好，春光明媚，暖风吹拂。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居住的洛水，忽然闯入了数万大军，只听到马蹄阵阵，抬头一看，就见到骑在马上的人形色仓惶。

他在水下，看见他们停在岸边，拽着缰绳，踯躅不前。又看见他们挥舞着刀剑和鞭子，将许多十五六岁的少女驱赶至水边，割断喉咙，用刀捅穿心肺，然后推至水中。

那些少女的鲜血很红，很腥，很快就染透了整条洛水。她们的眼睛睁得很大，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带着对死亡的惊惶。

他不知道那些被杀害的少女有多少人，只记得那天，少女们的尸体成了堤坝，洛水很快便断了流。

人族的战争已经开始了很多年，江如晦和其他仙家灵物，妖魔鬼怪一样，遵守着三界不许插足凡人战争的契约，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洞府。

他不知道这支杀人无数的军队是哪一边的，也不知道那些少女为何被虏，又为何惨死？

只记得那支军队很快就踏着少女们的尸体，骑马过了洛水。江如晦看着自己洞府旁堆满的尸体，忽然考虑要不要冒着天罚雷劫的风险，去把那远去的军队，全部杀了。

可他还未计算好得失，便听到远处传来另一支军队的声音，听见那焦急的马蹄声。

他心中忽然起了怒意，出了洛水，捏了一个隐身诀，站在岸上。他想，若这支军队还要踩在那群少女的尸体上，他就把他们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