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肃静!”
一声厉喝,众人都不说话了,只巴望着主位的大老爷,尤其是干了几辈子胥吏,在县里家大业大的赵班头和王牢头——他们身后还有三班六房,上百号本地衙役书吏呢。
可安静归安静,办法还是没有,常伯熙顿感坐蜡,只得再次点将:“刘主簿,改稻为桑是农事,你的职责所在,说说吧。”
这刘主簿生性暗弱,岁数也大了,不愿生事,闻声环顾四周,却见众人要么端起茶杯,要么装没看见,总之没一个帮忙的,只得硬着头皮说:“回堂尊的话,卑职以为,想办好差事,既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也得让几位上差满意才行。”
“这倒是中肯。”常伯熙点点头,“只是怎么让上差满意,又要给上面一个怎样的交代,这些事得我们共同商议才行。”
说是商议,实际就是让众人,特别是那些本地胥吏为主开始摊派了。
喂饱上面来的人,这对地头蛇们并不陌生,跟伺候知县县丞一个路子。
问题是价码,还有上面想要的答卷。
这都是未知数。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得是县丞田有禄。
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相貌虽猥琐,却也透着精明和狡猾。
“堂尊,四位上差最特殊的莫过于郑藩台的公子。依卑职之见,让公子满意,不仅藩台大人那边好交差,还能探到马府台的消息,可谓一举两得。”
常伯熙沉吟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位郑公子虽中了举人,年岁却不大,去年才行冠礼,把他塞进来多半是藩台大人的意思,兴许还有部堂大人的支持。况且这个年纪,比起另外三位……”
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这无疑是个突破口,而且说不定是有意留给他们过关的。
想到这,众人的心思都活泛起来,尤其是班头、牢头两个本地胥吏。
一番近乎菜场买菜的讨价拉扯后,常伯熙拍了板。
“琐事后面再议,先这样定下来。等上差们安顿妥当,我们就在这里设宴为郑公子接风,到时有劳田县丞代我出面邀请。”
田有禄立刻起身,恭声道:“卑职谨遵堂尊吩咐。”
这话一出,众人即便各有算计,也都齐刷刷站了起来。
“谨遵堂尊吩咐!”
两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若用来研究如何推行改稻为桑,那肯定远远不够,但商定各自出钱的份额,已是绰绰有余。
而对于钱塘开来的船队而言,这段时间也足以定下许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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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三中午,天色阴沉,随时像是要下雨。
临近午时,劈波斩浪的船队驶入码头,率先下船的是几十个披坚执锐的官兵,为首的是布政司衙门的亲兵队长赵千户。
确保安全后,身着四品官袍的马宁远率先下船,接着是汪经历,徐渭和郑榕则走在后面,迎向全员出动,天没亮就列队等候的淳安官吏。
深知自己此行使命的马宁远自始至终冷着脸,没说几句就留了一半官兵在码头看管粮船,将常伯熙等人晾在原地,带人直奔县城。
有他打头,布政司经历汪克宁自然紧随其后,还有同样不假辞色的徐渭,唯独郑榕在从几人面前经过时露了个笑脸,让常伯熙、田有禄心底一松,也更确信了先前的判断。
没错,就是这位郑公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自鸣得意的窃喜。
计划无误,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