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喜欢对聪明人网开一面,眼下就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打完了巴掌,自然该给个甜枣,深谙此理的郑榕露出微笑,语气也柔和下来。
“做得好,罪过勾销,兴许胡部堂还能向朝廷举荐你更进一步。”
田有禄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即便知道是画饼也难免心动。
当官都想往上爬,哪怕身陷囹圄也是如此,这是本能。
他咽了咽唾沫,艰难地问:“敢问公子究竟是什么戴罪立功的机会?”
“常伯熙这些人现在一筹莫展,我要你回去,照这上面的话说。”
郑榕屈指敲了敲桌面,郑安立刻上前拿过一张纸交给田有禄。
田有禄低头一看,瞪大了眼睛。
“公子,您——!”
他忽然全明白了。
郑榕,或者说上面来淳安的目的。
黑,太黑了!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外冒。
“做或是不做,回答我。”
郑榕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机会。
“我……”
田有禄回想起自己那些罪名,拒绝的后果不言自明。
先罢官,再抄家,最后……
至少是个流放。
他不敢犹豫了,跪在地上说:“卑职全听公子吩咐!可他们会听吗?”
“他们会的,你照做就是。”郑榕不紧不慢地挥挥手,“让他和田县丞一起回去吧。”
“是,少爷。”张武沉声应道。
田有禄欲言又止,只能蔫头耷脑地离开。
待他走后,郑安忍不住问:“少爷,我不明白,您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往枪口上撞?”
“很简单,”郑榕看了他一眼,不无提点地说,“想对付一个人,既要知道他能做什么,也要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更重要的事知道他怕什么,搞懂这三点,他就跑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郑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思索起来。
比起张武,读书识字的他更愿意多动些头脑,郑榕也乐见其成。
不论何时,人才难得,可信的人才更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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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作一团的县衙,去而复返两人没引起任何注意。
安顿好本家亲信,田有禄换下汗湿的官服,烧毁字据走进后宅。
见他登门,常伯熙欣喜道:“我正要找你呢,那些人不中用,咱俩得想个办法!”
田有禄拱手一礼:“马府台今日所为实在令人震惊,更让卑职担忧。”
“是啊,别说是我们,郑公子恐怕也被蒙在鼓里,可又该怎么办呢?他不讲规矩,却没人管得了他。”常伯熙叹了口气。
他被蒙在鼓里才是活见鬼……
田有禄腹诽着,脸上却配合地露出沉痛之色:“卑职也正担忧此事,现在看来要做两手准备才行。”
“说来听听。”
“依卑职之见,马府台布下这盘棋,情况无非两种。一种是杀鸡儆猴,用那两人迫使我们割肉,这无非破财消灾而已。麻烦的是另一种。”
“他要是真对别处下手就难办了。”常伯熙点头道,“你有何计?”
“我们得给何大人和各地同僚写信,让他们去找上面。”田有禄沉声说,“他今天对付淳安,难保明天对付别处。”
常伯熙沉吟道:“外人要找,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得自救。”
“卑职还有第二策。改稻为桑既要产丝也要织丝,淳安的丝织作坊多是赵班头他们的产业,外人进不来,可朝廷催得急,若我们能抓住这个关口,兴许就能拖到……”
田有禄的话只说了一半。
常伯熙思索着,脸色连连变换,突然猛地拍了下桌子。
“他马宁远拿刀,我们也不是鱼肉!去把他们都给我叫来,就做这两手准备,真有个万一,我们就破釜沉舟!”
“卑职这就去。”
田有禄低眉顺眼,转身离开时,背对常伯熙的嘴角却暗暗一撇。
脑海中重现着先前的场景,让他心头惊悚之余,也油然生出独自过关的窃喜。
破釜沉舟?自投罗网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