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完成一整个县的田亩清查和最终核算,难度可想而知。
哪怕汪定瑜手上有着郑榕事先做好的调查结果也是如此。
但现实证明,人的潜力是很大的。
身前是光明的前途,身后是常伯熙和一众倒台官吏的反面典型,淳安上下都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包括那些耕读大户。
他们一边往各地写信求援,一边争先恐后上报田亩、补缴税款,以至于临时代理主簿职权的典史连着忙了两个通宵。
终于,赶在三月初四晚上,堆成小山的文书和材料终于汇总完毕。
同时整理好的还有一批罪证,尤其是那些不太方便示人的罪证。
——譬如一封或许会搅动浙江局势的信。
只不过,这封信田有禄没有交给马宁远,而是偷偷藏下,直接送到了郑榕手上。
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彻底,这是田有禄一贯的原则,出卖上司这件事当然也不会例外。
他相信这是一张有分量的投名状,足够让他在郑公子和郑大人这里谋个安身。
马宁远三人各在各的院里休息,田有禄跪在郑榕屋里,奉上密信,禀报道:
“公子,信上写了何大人的指示,常知县只和卑职议过此事,旁人一概不知,卑职愿将此信献与藩台大人和公子!”
“何大人的信,这倒是稀罕物。”郑榕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折好收起,“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还经过谁的手?”
“回公子,信是二月二十三到的,抄家时是卑职亲自翻出来的,没经过旁人。”
田有禄毕恭毕敬地说,“公子放心,卑职不会那么不谨慎,断然没有纰漏。”
郑榕这才微笑点头,称赞道:“这件事做的不错,不过这封信暂且用不上,你也不能与任何人说起,明白吗?”
“卑职一定守口如瓶!”田有禄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了,不大的眼睛眯成了缝。
“说正事吧,衙门怎么样?”郑榕问。
“全按公子的吩咐办好了,马府台他们到了就能看见全部的文书和田册。”
田有禄答得干脆,“这两天共入册桑田八万多亩,稻田也有近四万亩,还有几千亩零散田地,种着茶叶之类的。有近四成是犯官墨吏的家产,已全数收归官府。”
“十几万亩农田,不是个小数目。”郑榕点点头,又问,“那些主动登记补税的大户都给各地亲戚朋友写信示警了吧?”
“是,据卑职所知,都写了,有几封还是直接寄到京城去的。公子,卑职……”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郑榕打断了他,抬手将信递给郑安,“做好你的差事,有些事就不要乱打听了,这样对你有好处。”
“是,是,卑职多嘴!”
田有禄哪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抬手就要掌嘴,却被郑榕叫住。
“差事办的不错,打自己做什么?跟我说说那些乡约和那天聚众的乡民的事。”
“谢公子宽容!”田有禄松了口气,腰弯得更低了,“各乡乡约都到了,但听他们说还要来不少百姓,那天几个领头聚众的刁,不,乡民,也都要来,按律要打他们二十大板,听龙山的乡约说,好像还有个很结实的汉子说要跟他们一起挨打。”
“结实的汉子……”郑榕皱了皱眉。
他就知道齐大柱肯定按捺不住性子,哪怕被自己安排了别的差事,最后也非得和这些兄弟一起受罚不可。
不过这样也好,大局已定,其他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就由他去吧!
暗暗叹了口气,郑榕一挥手,“这些都是好百姓,有过就罚,有功也不能不赏。你们就依律办事吧。我稍后过去。”
话说的这么直接,田有禄哪能不懂,当即深施一礼,恭声道:“卑职明白。”
他弯着腰退了出去。
郑榕唤来怜珠,吩咐道:“去把咱们带的伤药多取些来。”
“知道少爷慈悲心肠,早就准备好了。”怜珠柔声说道,“这就去取。”
“你倒是机灵。”郑榕笑道,“去吧,回来时替我把徐先生请来。”
“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