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再怎么说,我也是挂着总督府幕僚的身份来的,这样一封有分量的信总归要和胡部堂那边分享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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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次日巳时,郑榕一行准点到了县衙。
县衙外面已围了数不清的百姓,有几个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正指着昨夜贴出的告示,自发为众人讲解上面的内容——都是关于改稻为桑的政策。
走进大门,院里是各乡的乡约,还有那天率领乡民聚众拦路请愿,促成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十几个汉子。
郑榕第一眼就看到了齐大柱,他果然也和自己的兄弟们在一起,都打着赤膊跪在堂下。
他知道不让自己牵头露面是恩公的安排,也知道这是为了让自己不受记恨,可他还是不能眼看着信任自己的兄弟们受罚而置身事外。
思前想后之下,他还是来了。
只是在见到郑榕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偏开目光,不大敢对视。
他的这点小心思,郑榕当然不会看不透,却也没点破,只是上堂落座。
马宁远走到这些人身前,嗓音洪亮地说:“大明律载有明文,以民告官属越级上告,按律该责打二十杖,当日领头的便是你们,如今可有异议?”
些许皮肉之苦就能换来个公道,对他们来说已是此前难以想象的结果。
眼看侵吞土地、搜刮百姓的贪官污吏纷纷受罚入狱,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有异议?
话音未落,齐大柱就率先喊道:“我们愿意受罚!”
他一开口,身后的汉子们也异口同声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依律办事吧。”
田有禄小心翼翼候在一旁,声音刚好飘到耳朵里。
“卑职明白。”他赶忙躬身称是,又向堂上三人行了个礼,挥手招呼待命的衙役,“依律办事,每人二十杖!”
衙役齐声领命,不一会儿,伴着低沉的报数声,结实的木棍连连挥打下去。
“一!”
“二!”
“三!”
“……”
几下的工夫便皮开肉绽,待最后一杖打完,人人都已血肉模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郑榕这时站了起来,朝马宁远拱手一礼,走到相互搀扶着起身的乡民面前。
“朝廷做事,历来赏罚分明。”
郑榕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院内外都能听清。
“尔等虽触犯律法,但也为民请命,为朝廷推行国策分忧,其志可嘉,其情可悯!”
“经查,淳安义民齐大柱等十五人忠心报国,为彻查贪墨国帑出力甚巨。”
“经提请布政司审批,特赏每人桑田五十亩,免征三年赋税,以兹嘉奖!”
话音未落,衙门外面已是阵阵艳羡的惊呼,齐大柱等人也目瞪口呆。
这是常人几辈子也攒不下的赏赐,齐大柱自己带着王如龙等人四处奔波也就罢了,其余十几人都感觉像是天上掉了馅饼。
郑榕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不等谢赏,快步走到县衙外。
马宁远三人立刻跟了出来,田有禄也紧随其后,还有各乡的乡约。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无数夹杂着期待和羡慕的视线汇聚而来。
郑榕和马宁远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改稻为桑所需的民心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