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柱的脸色顿时一苦。
“恩公,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趴着去吧。郑安给他把药换了。至于马府台那边,无所谓,他这人不知道什么叫累,多干点也是应该的。”
“……是。”
齐大柱没了在外面的豪气,老老实实趴到床上,露出满背的血痕。
这时,他媳妇也打了盆热水走来,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晃醒身后的儿子。
“都是皮外伤,有了恩公的伤药,几天就能恢复。”齐大柱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前提是老实休息几天。”郑安笑着补了一刀,轻轻揭开粘在伤口上的衣服,疼得齐大柱直冒冷汗。
但这只是开始。
清创、上药、包扎,皮肉伤好得快,可疼起来也要命,就算是齐大柱这种硬汉也疼得汗如雨下,盆里的热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等一套流程走完,刚才那个慷慨演讲的汉子也就只剩趴在床上喘粗气的份了。
见他这副惨状,郑榕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仗义,也知道你不怕挨打吃苦,但不是任性逞英雄的理由。这次有我在,兜得住,要是没有我呢?真给你扣个聚众作乱的帽子,你准备怎么说?做事之前不求三思,你至少也得认真想个两次,别头脑发热就往上冲。”
“恩公教训的是。”齐大柱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
一时冲动到底会有怎样未知的后果,他其实想不明白,听郑榕一说才如梦方醒。
“你的心情我理解,兄弟挨打,做大哥的看着,是说不过去。可我也没办法,你我的关系不是查不出,当时也没有十足把握,必须谨慎才行,这你也得理解我。”
都是自己人,郑榕说的也是关起门推心置腹的话,齐大柱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自然听得出这层关系。
他强撑着支起上身,认真道:“恩公,我再不会这么莽撞了。”
“明白就好。”郑榕抱过刚睡醒就四处张望的齐睦,边逗他边说,“其实也是我太求全了,这次若没你帮衬,无论如何也办不到这么顺利,你该记头功才对。”
“都是恩公运筹帷幄,我只是按您的吩咐办事,哪能贪功?”齐大柱摇了摇头,“况且恩公高门贵胄,还能为我们百姓考虑,准备得如此细致,我心里实在是敬佩莫名。”
这话说得真挚,也勾起了郑榕的思绪。
想到那些真正的高门贵胄,想到那些在京师遥控一切的“大人物”,想到几十年后就会彻底腐朽糜烂的局面,他不由一声长叹。
“若人人都如你这般率直忠义,又有人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事就好办了。可世事往往坏在这。朝堂上下唯有门户私计,国事颓唐如此,又有何办法?我能做的,也就只是为你们争一分算一分。”
“恩公的意思是,朝廷其实……!”
“朝廷想的只有结果,有时候甚至是某种想当然的结果,若是执行得再粗暴,很多事就不可收拾了,可惜人力有时穷。普天之下不止一个淳安,却不是到处都能这般。”
齐大柱动容道:“我不懂大道理,但我知道恩公心里装着我们百姓,与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恩公若不嫌弃,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请尽管吩咐!我好赖也有一身力气!若能为恩公做事,便是我的福气了。”
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盯着郑榕,言中深意不言而喻。
以诚相待,换来的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就在这时,玩闹的齐睦似乎感受到了二人的心情,伸出小手摸了摸郑榕的脸颊。
“咱们有缘分,你若真想替我做事,我也可以为你想个去处。”郑榕笑道,“只是凡事都有利弊,如何权衡还要看你自己。”
“恩公请讲。”
“如今戚继光正在台州募兵练兵,你若有心建功立业,我可以为你向胡部堂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