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和他弈棋是一个黑袍男子,宽大的袖子上用金线绣着雷云纹。他半边脸戴着狰狞的蓝色鬼神面具,白发如瀑披洒在肩头。他嘴角微微上翘,右手把玩着那枚玉质的白棋,温雅地启唇问道:“是那个叫白央的丫头吗?”
“她儿时还是挺可爱的,最喜唤我子丰叔叔。没想到……”面具人沙哑的声音顿了顿,却不说话了,只默默落下一子。
白摩哼了一声:“量她也跑不出这个山庄。”他往门外看了一眼,睚眦欲裂。
确实,白央很快就欲哭无泪地发现她马上又要被包围了。她走哪条路也不是。
她虽然血统不纯,不能瞧见妖怪,但是她的一双耳朵却极为灵敏,宛若狐耳般能够听声辩位。她正身处花园的假山旁,左右各有一条路,正前还有一条直通山庄大门的小径。但是她哪条都不敢走。因为三条都有山庄的侍卫在逼近。
就在她惶惶不知该作何决定时,那阵铃铛声又响起来了!
她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最后目光锁定在假山顶上。可她什么也没瞧见。
她心里想:竟是一只妖。这年头妖也爱带铃铛吗?她只好奇了一瞬,就朝着那个方向楚楚可怜地哀求:“我知道你在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好吗?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不想死。”
假山上立着的白袍男子却不说话,冷漠地看着她。心下奇怪:为何在她身边竟感觉封印的力量松动了……
“如果你不带我走,我就一直跟着你,你也不得安生,迟早被山庄里的人发现。如果我没判断错,那个铃铛应该是封印之物,说明以你的力量肯定难以正面对抗山庄的人,所以……”她豁出去了,希望这个威胁奏效吧。她也不确定那个铃铛是不是封印之物。也许人家只是单纯爱好呢?
“你能听见铃铛的声音?”
恐怕她是因为血统不纯,虽年满十六周岁,但是只觉醒了一半的能力。但是为什么她不仅能听见他的声音,还能听见铃铛的声音?槿川皱眉。
这声音,除了那个人,他还没想到还会有人能够听到。
白央突然听见空气中响起声音不由被吓了一跳:“对啊,我虽然不能看见妖怪,但是我可以听见妖怪的声音,好歹……好歹我也算是半个驱邪师嘛。”她说着说着声音就慢慢小下去了。
看来她还不知道她自己的特殊……
他紧紧蹙着眉,心里考量了一会儿,然后他启唇:“好。”
白央突然感觉有什么抱起了自己,那个怀抱……好温暖。
虽然看不见他,但是她能够感觉她正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他的发丝轻轻拂到她的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他带着她腾空飞起,直接朝中路快速飞去。他敏感地判断各种脚步声的来处,敏捷地躲避着侍卫,最后轻盈地翻越围墙来到了山庄之外――那条荒无人烟的街上。
白央被他放了下来。两人各有所思,空气忽然寂静。
白央心想:他是狐妖?耳朵竟如此灵敏,甚过于我。
白袍男子心想:刚刚抱住她的时候,竟觉得封印有种马上要崩坏的趋势,虽然力量还不足以强到把封印解除,但是也足够让他恢复到以前五成的水平,可惜一离开她就不行了。这个丫头到底是谁?而且还能听到铃铛的声音……要不要……
白袍男子犹豫间,白央就对着他乖巧讨好地一笑:“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我什么都会做的!”
男子眉一抖,然后抿唇思索起来:我找这解除封印的方法已经五百年了,如今……既然各有所需,不如……
想罢,他便快步往前走去,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白央立刻跟上他,道:“你是愿意让我跟着你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白央。”
“你是狐妖吗?”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你可以走慢一点吗?我只是能听得见声音,不能看见你,所以跟不上这么快的速度啊。”
“我……”白央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停下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嘴角弯弯地翘起。
“谢谢你……救了我。”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腕,声音毫无温度:“槿川。”
“什么?”
“我的名字。”
“哦……你的名字好好听啊,槿川哥哥?”白央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很是悦耳。
“还有……”
“什么?”
“你很吵……”
“……”
不知不觉月亮西移,已到了寅时。更夫再次走在这条街上,却看见前面一个姑娘自言自语,手似乎还被什么东西拽着似的往前伸。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然后敲着锣,喊了起来。
远处的天空慢慢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