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祁府,姜毅忍不住问祁裕道:“大管家,刚才在萧宅您给我使眼色,您的意思是?”
祁裕笑了:“姜毅,你忘了吗?萧家今日败落,与萧笑昆纳妾不归有直接原因。嫣红出身娼门,虽然已经赎了身,但毕竟名声已经污了,你现在让她搬进萧宅,对她,对萧公子,都不利。会引来街坊们的议论的。”
“哦!”姜毅拍了拍脑门,道,“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大管家,还是您想得周全细致。是啊,众口铄金,不得不注意呀。大管家,看来我的道行还差得远呢,您可得多调教我。”
祁裕道:“这没什么,凡事多想想,也就是了。”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小丫鬟匆匆进门,道:“大管家,姜毅,国舅爷让你们到他书房去下。要快!”
祁裕道:“国舅爷今天上朝来着,一定是有什么事,咱们去看看。”
二人进了书房,只见祁国舅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百宝格前,一动不动。
祁裕、姜毅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敢说话。
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祁国舅缓缓转过身来。
祁裕、姜毅都呆住了,眼前的祁国舅,泪流满面。
姜毅还从未见祁国舅当众流过眼泪,心道:不好,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祁国舅走到书案前,无力地把自己陷在椅子里,平素高大英俊、仪表堂堂的国舅爷,此时却显得羸弱无助,可怜兮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祁国舅看了看祁裕、姜毅,眼神里满是凄惶之色,他用一种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李自成……已经攻克长安了!”
啊?!祁国舅的话不啻半空打了个霹雳。什么?李自成已经攻克了长安?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倒是听说这半年来李自成势头很猛,攻城克镇,让大明损兵折将,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打到了长安吧?可能吗?
祁国舅鼻子一酸,眼眶里含满了泪水:“长安那边传来消息,说闯贼磨刀霍霍,已经在酝酿向京城进兵了。大敌当前,满朝的文武大臣,竟然拿不出可行的退敌之策,皇上已连续几日未曾合眼。我,我是真真的心疼皇上啊!”
姜毅这才注意到,祁国舅的嗓子已经嘶哑了。
“你们说。皇上现在心里该有多急呀?”祁国舅站起身,向着紫禁城的方向,哭道,“皇上,臣真恨自己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为您解忧呀!臣真的是无用啊!”
祁国舅转过脸来,对祁裕、姜毅道:“想不通,我真的是想不通。在大明开国以来的皇帝中,当今万岁绝对称得上出类拔萃。他铲除奸佞、革除弊政、戮力中兴,每日里为了大明江山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怎么就天下大乱了呢?不公,不公,苍天不公呀!”
姜毅心道:是啊,单就崇祯退回陈圆圆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崇祯算得上是位不错的皇帝,怎么就偏偏让他摊上了这么个乱摊子呢?
祁裕、姜毅此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安慰祁国舅,只能低着头默默地站着。
好一会儿,祁国舅慢慢平静了下来,喃喃道:“朝堂之上,我都快憋死了,我看得出,皇上也是满腔愤恨,无处发泄。那些个文武大臣,一个个喋喋不休,却尽说些没用的话。看来,皇上身边太缺乏股肱之臣了。”
看祁国舅情绪缓和了下来,祁裕上前道:“国舅爷,您是不是把事情想象的太严重了?闯贼一帮乌合之众,即便攻克了长安,难不成他们还真要攻打京城?他们有那个胆量吗?再说了,不管怎么说,我京城也还算是兵强马壮吧,对付闯贼应该不成问题呀。”
“你真是糊涂!”祁国舅道,“闯贼如果真是乌合之众,他们能够一直打进潼关,攻克长安?我以前也是低估了他们,看来,形势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的多。”
姜毅道:“国舅爷说的对,我去洛京时,福王也没料到闯贼能够破城,谁知一夜之间就……”说到这儿,姜毅自觉不太吉利,赶紧住了口。
“对了,”祁国舅道,“姜毅呀,你在洛京见过闯贼的人马,他们,是不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呀?”
姜毅想了想,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好说道:“战场之上,互为敌我,杀红了眼,都差不多的。”
祁国舅道:“我是说,他们入城之后。”
姜毅刚要回答,祁国舅冲祁裕摆摆手道:“祁裕,你先去吧,我有几句话问问姜毅。”
看祁裕出了书房。祁国舅走到姜毅面前,低声问道:“姜毅,你跟我说实话,小福王到底是怎么逃出的洛京?”
祁国舅这句问话,让姜毅心中一抖:祁国舅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说实话?自己与郭济庭将军有过约定的,只说是缒城而出。而且,朝野上下也都知道了小福王是缒城逃出的洛京,难道祁国舅对此有些怀疑吗?不,不能说实话。
姜毅咬了咬牙,强压住心头的急跳:“国舅爷,小福王是缒城而出啊。”
祁国舅看了看姜毅有些慌乱的眼神,又问道:“小福王逃出了洛京,老福王怎么却没能逃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