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连绵的火铳声在山谷中回荡，还有些简陋的稷山寨墙上，浓郁的硝烟累积不散，哪怕捂住口鼻都呛的眼泪直流。

轮番发射的火铳兵更是一个个脸颊黢黑，像是刚从黑漆里捞起来的一般。

城下是一片片倒伏的倭军尸骸，原本陡峭的山道就如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更有倭军以尸骸为“箭垛”，逐渐推移到了寨墙之下。

随着仰角的增大，“箭垛”再无法起到作用，倭军的攻势也随之放缓下来。

吴岳冷漠的站在寨墙一侧，不断根据现场形势发布军令，有条不紊的防御着倭军如浪潮般的攻势。

不久前，李义乔、刘遇节和摆赛连马扎都没坐热，黑田的八幡大旗便出现在山下。吴岳直接率本部火铳兵上寨迎敌，留郑明诚在后方整合新来的部队。

但所谓人多是非多，随着部队构成的不断复杂，将校之间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若说摆赛还能算是自己人，被邢玠派来的李义乔、刘遇节便与众人完全不同。能轻骑赶来稷山前线就说明两人都不是胆小怯战之人，但两人恪守邢玠的命令，死守稷山大营，并不服从郑明诚管束。

郑明诚在稷山的军权来自麻桂，而麻桂虽被朝廷任命为总兵官，但一来官位要比邢玠低，二来邢玠出身朝堂中枢，又有监军之责，就算麻桂也不敢得罪。所以两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无视麻桂帅令。

只因邢玠文官出身，与郑明诚这妖后戚党乃是冤家死敌。也不知两人是受了邢玠私令还是自作聪明，反正这两个老兵痞与郑明诚格外不对付。

可以说，大家虽同在军营，但等于是各守各的，各打各的，就像是将朝堂上那些党争恶习给原样带到了稷山军营里。

“这两个老匹夫……”郑明诚仰头喝下一大瓢凉水，“占咱营盘，吃咱粮草，又不听咱号令，着实可恶！”

“某以为你会高兴！”

城前战事稍歇，倭军似也意识到强攻不下，于是全军有章有法的慢慢退去。

但就锦衣卫哨探回的消息，黑田军本阵依旧牢牢驻扎在十里开外的山坳中，没有任何拔营撤军的迹象。

吴岳小心比对着桌上的情报，揣摩着黑田长政的意图。俩老兵痞可以倚老卖老，在军营里玩儿文官那套站队的把戏，吴岳可没心情奉陪。

“来了两个大爷，这有什么可高兴的？”郑明诚没好气的轻哼一声。

“这两位来之前咱们可是连战连捷，这两位来了，又露出这样一副臭脸……那你说接下来要是战败，应该怪谁？到时候贵妃娘娘非但不会受你牵连，说不得还能反过来将那邢玠一军，岂不妙哉？”吴岳头也不抬的调侃道。

“这个……这个……”

郑明诚闻言心中一阵挣扎，正如吴岳所言，如今这李、刘二将就是两个现成的背锅之人。于朝堂党争而言，此时一胜不如一败！

“仲卿兄休要再试探于吾，倭贼势大，若此次不能慑服其心，日后必生大患。为党争而陷袍泽……咱不屑为之！”郑明诚心中挣扎许久后才重新抬起头来。

“……”吴岳闻言抬头看了他一会儿，随即露出一抹轻笑，“如此，咱们可能要再莽一回了。”

“怎么说？”

吴岳将自己整理过的几份战报推到郑明诚面前，这厮在大胜之后便悠哉了大半日，直接将收来的情报扔给吴岳处理。也不知该说他是真性情还是缺心眼儿，亦或是在以此展露对吴岳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