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占地恢弘的大殿中空空落落,就只有这四人端坐。
四人皆是高冠唐衣,保留着浓浓的唐宋之风,不过在添加倭国本土饰物后变得多少有几分别扭。
“永禄三年,骏河守今川家义元公经由尾张国上洛,沿途大名无不望风归附,其兵势很快便积蓄至四万。”
“时尾张国局势未稳,织田家家主信秀公意外猝死,将战乱纷呈的国土留给有‘大呆瓜’之称的长子信长。织田家内部分崩离析,诸多家老纷纷劝说信长公俯首投降……”
“五月十八日夜,信长公独自一人困坐于天守阁中独自饮酒至二日凌晨,后起身高唱《敦盛》之曲……”
“人生五十年,与天地之长短相较者,不过一瞬矣……看世事,沉浮如水,入灭随即当下,此即为菩提之种……”
主座上,浓浓白色妆容依旧掩盖不住老态的土御门大介指着一侧的壁画轻声呢喃着,说至兴起之时竟不自觉的吟唱起来,唱的正是满满悲怆之音的《敦盛》。
《敦盛》在倭岛武士阶层广为流传,描述了一个如樱花般陨落的少年,故事虽为虚构,但却极符合倭岛武士们的精神追求,因此常见于武家作品。
故事主角说的是原平合战之时出身平家的少年平敦盛,从小便因生的俊美如少女而名扬于世,更是吹了一手好笛子。一之谷合战中平家失败,敦盛也被敌将熊谷直实俘虏。熊谷见敦盛俊美,有心想要饶他一命,但敦盛却抒发了一番伤春悲秋的感慨,遵从武士的理念慨然赴死。熊谷将敦盛枭首后不由发出了韶华易逝、生如夏花的感慨,从此出家为僧。
事实上,敦盛可能确有其人,但熊谷却没故事中那般烂漫。按照一之谷战役的记载,他当时只不过随手杀了一个弱冠贵族少年而已,压根儿不知敦盛为何人。虽然熊谷以后确实出了家,但却是在他年老政治斗争失败后不得不出家为僧,和敦盛并无关联……
不过艺术故事总会带有一些加工以契合世事,而《敦盛》也确实非常契合倭国武士的理念。
至少织田信长自顾自吟唱《敦盛》的时候,大抵是抱了马革裹尸的悲壮的。
“天光渐亮,信长公身披长袍袒露臂膀,于清晨的寒露中跌跌撞撞下楼而去。然后其不顾家臣小姓的阻拦,于半醉中身骑骏马,在武士长屋中大声呼和……”
“若还有尽忠我织田家之人,且随某一行……”
“信长公纵马在武士长屋绕行三圈后,也不顾身侧有多少武士跟随,径直驰马朝今川家的军营而去!”
“午时,信长公便在这座大殿中聚敛兵势,向热田大神祈祷武运昌隆!”
“时有听到消息的尾张武士、士兵赶来此处向信长公宣誓死战,及至桶狭间,信长公身后有不足两千人跟随,而他面前是今川义元的四万正军!”
“当此时,今川义元正在桶狭间驻军休整,行博彩之戏。忽然天光大暗,狂风骤起,暴雨携冰雹砸落,将今川军吹的东倒西歪……风雨之中,信长公纵马率军从山坡上一跃而下,宛如鬼神降世,直入今川中军,其马回众将义元公一刀枭首!”
“由是,今川军大乱,退回骏河后内部纷争不已,而信长公从此役后不断壮大,终成为乱世第一人……这面画屏,便是信长公为答谢热田大神相助而赠于我社!”
土御门大介说到兴起,看向壁画的目光中透着与他年龄不称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