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公在时常言……诸生无常，盛者必衰！”

“贺茂直保死了，死在聚乐第那只乡下猴子手里，人头被拿去当了茶宠，就摆在天守阁大殿的茶座上！”

“诸君，何以教我？”

一直在神神叨叨回忆织田信长生平的土御门大介忽然脸色一肃，手中折扇生硬的敲打着茶几冷冷说道。

“师上，这是否说明，那只乡下猴子重又倒向了南蛮一方？”

“并非如此，南蛮邪教蛊惑百姓，诋毁朝廷，妄言邪神之权凌驾于天孙之权，此大逆不道之行径！那猴子贪婪成性，权欲熏心，怎会容忍如此邪教存世……此前与其虚与委蛇，不过是贪图其火器之利罢了！”

“火器……”坐在下首的钟卷拓真不屑的轻哼一声，“哗众取宠之物，这世界终究还是要靠刀剑来说话的！”

如果说阴阳寮是神道教在官方的脸谱，那遍布全国各地乃至偏远乡村的神宫、神殿、神社、神龛则是神道教的躯干。神道教从早期皇家的私人风水顾问逐渐演变成为一个国家机构，再由国家机构演变成为一个组织严密的宗教，这过程经历了漫长的数百年时间。

如今的神道教，早已不是初始的四家皇室顾问，而是在发展中不断纳入各种地方势力，京都贵族、地方豪门、世家武士、一方豪绅乃至山野豪强、海上贼寇……其已经发展为一头寄生在这个国家之上的巨大血蛭。

譬如钟卷家，其祖上本是纵横于伊豆地区的剑豪，其祖钟卷自斋师承倭岛剑道八大流派中的中条流并推陈出新开创钟卷流，由此通过道场学徒聚敛起庞大的地方势力。家族在向地方豪强的转变过程中失败后，举族接受神道庇佑，逐渐成长为神道教的新兴势力。

当然，出身于剑道师的钟卷家族，自然也牢牢恪守着武士对刀的执念，对新兴火器持鄙夷和阻挠态度。事实上，即使漫长的战国内战早已让倭岛贵族见识到火器的巨大威力，但这种让粗鄙农夫可以对抗精英武士的武器非但没有得到贵族们的支持，反倒是引起了武家的恐惧。

如织田信长、丰臣秀吉这般竭力推广火器的，多数还是因不得已而为之。

“训练一个武士需要十载光阴，而将一群农夫训练为合格的火铳手只要区区三月……一刀枭首与一枪毙命，对那只乡下猴子而言，没有贵族支持的他，当然是后者更有吸引力。”土御门大介慢慢摇头，“吾所担心的不是其倒向南蛮，而是咱们的老对手本愿寺！”

“自信长公火烧比叡山后，那群秃驴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么？”同样一脸老态的天河光渡轻声一叹。

“吾闻那猴子移居太阁后日夜惶恐不安，只影武者便豢养了不下十人，如今便是连其身边小姓也不知其本尊到底身在何处……由此可见，这猴子对贵族豪门毫无信任。如今其立足不稳便强自跨海攻朝，不过重演汉土隋炀帝征高丽之旧事罢了！”土御门大介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讥讽，“这猴子幼时曾以乞讨为生，亲身经历过一向一揆之恐惧，若其与贵族们之间的关系持续恶化下去，以这猴子如今的疯狂，未尝没有倒向本愿寺的可能！”

“比叡山之后应该是高野山吧？”

“正是如此，诸君可不要忘了，高野山僧兵也曾有捭阖天下之实力！”

“师上……咳咳……某倒觉得，以秀吉之精明……咳……如今还未到鱼死网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