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酒店的三楼。

正是他和小玉白天设置灵魂安检的楼层。

电梯外四名黑衣人严阵以待，两侧的楼梯通道也都有人把守。看样子三楼已经完全被军情处接管，禁止普通人进入了。

但为什么不在酒店的房间里询问，而选择公共楼层呢？

而且还是主打娱乐设施的三楼？

现在仅仅是晚上8点，但整栋楼的公共区域都降低了灯光亮度，变得昏暗暧昧。三楼正中间就是一座宽敞通透的巨大泳池，泳池底的蓝绿色灯光比走廊顶灯还亮，仿佛北极的极光。泳池外铺设着棕色石灰华地砖，砖缝里填满了粗砂粒，沙茂草懒洋洋地歪着身子，和雄壮的龙舌兰一起营造出了埃及海的氛围。

泳池尽头的吧台两侧栽着十几株小棕榈树，树和吧台都被打上了紫红色的荧光。棕榈树微曲的树干上条纹斑驳，仿佛一条条挺直了身体的巨蛇。吧台台面上摆放着许多酒具，酒杯，和一小桶冰块。吧台后面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留着利索的短发和整齐的胡须，穿着泳裤，露出后背上大片烧伤的疤痕，正在十分认真地调酒。

看起来，这就是今晚三楼里唯一的宾客了。

男人扭头看到缙云等人来到，仰头将手里刚调好的鸡尾酒一饮而尽。用手边的丝巾擦了擦下巴颏上的短须，对岸上的黑衣人轻声道：

“开始工作吧。”

声音满是气音，像是一边吐气一边发声一样。

他走到岸上，擦干身体，随后披上一件宽大柔软的白色丝绸浴袍，戴上了一副细瘦的半框眼镜。

他的眼神在镜片后猛然锐利起来。精光扫射，所有的黑衣人们都立刻全身绷紧，屏息待令。这娱乐层的空气突然紧张了起来，安静得连呼吸都有回声。

缙云等人被带到瘦镜框男人面前。缙云被推到最前面。

男人朝空中望了一眼，仿佛那里有提示板一样。

“缙云，灵魂警卫专科毕业，3年退伍老兵，始终没通过护灵官测试，但被灵安局破格录用为镇魂师。从业3年被投诉22次，暴力执法50余次，甚至还有6次伤人记录——然而，依然是灵安局的一级镇魂师。”

瘦镜框男人低头看过来。

什么意思？该我说话了吗？这个人好像挺了解我啊。

缙云不知道现在是该礼貌，还是亲切。

“呵呵，”他尴尬地笑了笑，“您贵姓？”

“军情处处长戴英。很高兴见到本市灵安局的风云人物。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如此劣迹斑斑，却还能得到重用？”

军情处处长？

被这个人了解不是好事吧？

“重用？没有重用，我穷的叮当响。”

“你没钱是因为违纪罚款太多。可灵安局始终没有把你降级，可见他们非常认可你的能力。”

是吗？缙云从来没意识到这点。

有点儿道理啊。

“虽然过程粗暴，但交给你的任务从未失败。可以说是个非常傲人的成绩。”

看样子，他们总算明白我多么优秀了。

自己这么优秀，每个月就赚这点儿钱，太吃亏了。

说到吃，他早就饿的受不了了。

“你这儿有没有吃的？我从三四点开始就没吃过东西。”

“不能亏待了国家英雄，”戴英对一名黑衣人说，“把我的晚餐拿来。”

嗯？英雄？

“英雄？”他傻呵呵地问，“不会在叫我吧？”

“没错。”戴英微微一笑，“你阻止了国家机密泄露，保护了实验室，独自一人对抗敌国的两个特种小队。这份荣誉至少值得一枚荣誉勋章。”

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

但是缙云现在膨胀的比猪还壮。

唷，我比想象得还优秀呢！

“我要求加工资。”他底气十足地道。

“这不归我管。但我有个更好安排：你想不想加入军情处？”

“我不会当间谍，会露馅的。”他谦虚地道，“毕竟我太出名了，没办法。”

“我知道你做不来复杂的事情。但军情处也有很多不计代价、不论法纪的特殊任务，不会罚款，不需要写报告，怎么胡来都行，最适合你这种人才。

哇…这听起来也太诱人了。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我有很多考量和顾虑，得多了解些细节…也不知道待遇怎么样…”

缙云努力地想表现得云淡风轻。

“大概是你现在工资的五倍，外加各种福利。”

他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不，是臭味。铜臭味。

“什、什么时候开始？”他吸了吸口水问。

“随时。”戴英微微笑道，那是种只用眼角和嘴角末端产生的最微不足道的笑意，“只要你配合接下来的询问，我可以破格提调你为一等特工。”

黑衣人端来了晚餐，餐盘上紧凑地摆放着四只瓷盘，分别是几片新鲜芒果，四只小番茄，三只烤虾，一小块奶油酪，以及一碗小米粥。旁边还有一副刀叉，一支水果叉，和一把银勺。瓷盘便还挤进来一杯插着橘子片的高脚鸡尾酒杯，两张擦手巾和一张餐巾轻巧地折成船帆状，卧在旁边。

餐具比餐多多了。

“这是你的…下午茶？”

“晚餐。我从不摄入多余的热量。”

“哪有热量是多余的？就给国家英雄吃这个么…”

嗖。

“吃完了。麻烦端下去吧。”他嚼着橘子片说，“来吧，早问早结束，我还来及去买点炸串、卤面、狼牙土豆…”

“不需要问，我们有更精准的仪器。”瘦镜框男人示意手下取来一样机器，就像女生的头发夹。不过稍微大点，差不多能夹住整个脑袋那么大；末端细如针灸的银针，只不过更长；发夹背部冒出十几根电线，连接到一台小冰柜般的机器上。

“这是什么？”

“读取记忆的仪器。学名叫‘海马体针’，扎入大脑的海马体里就可以读取大约1-2天之内的短期记忆。比一般安抚师能提取的模糊记忆更清晰可信。”

缙云倒吸一口凉气。

“要把这东西插进我脑子里？”

“军情处的第一条规定就是服从。你当过兵，应该很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