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怜城带坏了。为了区区小兵到这儿来抢人?你们非得全被抓住不可。”
“你闭嘴!你闭嘴!”拳击手气的脸涨成了紫红色,已经不会用语言发泄怒火了,“你这个…你这个…你根本不懂院长,更不懂我们的情谊!我要杀了你!我非杀了你不可!”
戴英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缙云这么擅长惹别人生气。甚至有那么一刻,他都暗暗地想要支持拳击手了。现在的情况再好不过,拳击手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缙云身上,他们似乎可以轻松离开了。
但万一缙云中看不中用呢?他想给缙云也加把火。
戴英把加纳的银锤递到缙云手上。
“对手是拳击手兼镇魂师,实力很强。但你是A国最强的镇魂师,绝不能输。”
对,我怎么会输给这种人…缙云不屑地想。
哎,不对啊?这个人怎么老给我安排任务啊?我还不是他的手下呢。
“刚才你说的可都得算数啊。”缙云担心地提醒道。他看着戴英的眼睛,怕他又骗了自己。
戴英冲他眨了眨眼,嘴角似笑非笑,然后转身命令手下背起白泽和雪松,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去。
我靠?这什么玩意儿?
眨眼睛?有没有点头?那一下算是笑了吗?笑一下算是答应了?好像不对吧?
缙云挖空心思琢磨,但是琢磨不透。刚才琢磨要不要吐出依依的情报已经超纲了,那点儿蛋糕点心远不足以支撑大脑高负荷运转这么久。他的大脑有些宕机,感觉晕乎乎的,赶紧吃掉右手握着的香肠面包,戴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黑色皮手套。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吗?”他实在想不清楚,干脆问拳击手。
“我要杀了你!”拳击手恶鬼一般扑上来。缙云感到仿佛又看见了昨天下午那个魂爆者。
“这两天怎么净是遇到疯子啊?”他疲倦地想,“之前我还以为,白泽就够疯了呢。”
哎,刚才好像在哪看见白泽的脸了?
好像还和女兵抱在一起?
自己拼死拼活地讨生活,他居然在这里泡妞?
我和小玉的晚餐都黄了呀!
缙云愤愤不平,有点生气。
拳击手可不管这么多,大步靠近,拳头像雨点般落下。他拳峰上的虎指铮铮发亮,吓得缙云连连后退。
“这是拳击手?”他看着那比慈禧的指甲套还长的拳钉想,“这是街头斗殴的混混吧?还用虎指?要不要脸啊?”
对了,这个人欺负老弱病残,肯定是不要脸的。
老弱病残是指戴英、白泽、和雪松。
但拳击手的步法、身法、和拳法毫无疑问都是一流格斗高手才有的技术,远胜街边的混混。缙云一直闪躲,很快被他逼入楼道的死角。眼看又是一拳打来,缙云避无可避,终于抬起银锤,正好对准那虎指当中间。
两相对撞,慈禧的假指甲被打的瘪成一块铁饼,力度透过虎指传到拳击手的右臂,他顿时感到右手脱离了身体。
他万想不到灵魂位移的居然是自己。惊诧之余他攻势不减,左手挥锤直上。但缙云比他更快一步,倒转银锤,锤头向下,像盖章那样在拳击手的手臂上狠狠盖了个戳。
这一下拳击手连左臂也感觉不到了。他连连后退,缓了好一阵魂体才终于归位。他又惊又怒,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只是不敢再轻易进攻了。
“欺软怕硬得久了,就啃不动硬骨头了吧…”缙云心里有些小小得意,“看着挺凶的一个大个子,原来没什么用嘛。今天遇到了我,就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
他边说边在手里转动锤子,两手交替,好像玩杂技一般。
“对了,我想起来为什么我想当镇魂师了。”他左右手来回抛接锤子,掂量着这把陌生兵器各个部位的重量,以便接下来用的顺手一些,“就是因为我小时候在街上混的时候,最喜欢用的武器就是锤子。而大多数镇魂师最顺手的武器,也是锤子。锤子这东西等于是放大版的拳头,又好用,威力又大,最关键的是,只需要一只手。这样另一只手就可以吃东西了。”
说着摘下手套,掏进浴袍的衣兜里,居然掏出六块叠的整整齐齐的三角形披萨饼,一口咬去半截,狼吞虎咽起来。
“你永远打不赢一个不停补血的敌人。在战争中这叫…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这叫‘后勤’。我就好比一支补给充足的军队,你却已经断粮了。”
拳击手再一次尝试进攻。他刚踏出一步,缙云立刻小锤一挥,荡出层层银光,吓得那拳击手不住后退。
“拳头对锤子,好像还是锤子硬一点吧?就连装备你也不如我的精良,你还有什么胜算?”
他正洋洋得意,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胜算?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顺着思路想下去,他回想起来一段童年的记忆。
那时他们跟着做装木工的父亲打杂,父亲画好图纸交给他们,他们便一个测量,一个搬运,一个装钉。搬运是最不用动脑子的,那么头脑比较好的白泽就负责最难的测量。而负责装钉的那个,就是缙云。
对哦,原来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用锤子了啊。
这是个大木工厂,厂里也有别人家的孩子们在这里过夜。晚上大人们喝酒唱歌打牌,孩子们就玩起占山为王的游戏。二十几个孩子分成三伙,势必要占领仓库里由木托盘架、木箱、和货箱堆成的“山丘”。山丘上放着一把孩子们用废料自己打造的一把宽敞的躺椅,这就是“龙椅”。
哪一队能牢牢霸占龙椅半个小时,今晚整座山丘就归他们了。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山丘上玩耍、睡觉,借龙椅的高度爬上天花板管道,在天花板上留下自己队伍的记号。
白泽那时候就是孩子群里的头头,分成三伙就是他提议的,因为这样分,无论哪一队都不能久坐“王位”。坐得久了,另外两队就必定会联合起来。
蹊跷的是,一多半的时候都是白泽那队获胜。他善于制定计划,运用几种不同的战术,仿佛一切都运筹于帷幄之间。他的“将士们”非常崇拜这位“皇帝”,每次都让他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快被他们的记号占满了,真让缙云他们又羡又妒。
于是缙云他们自然就联合起来,两队约定让白泽先上去,然后他们从前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以两倍的兵力掀翻龙椅,翻身做地主,两队轮流当皇帝,彻底排挤掉白泽。
计划很美好。但那晚当缙云兴冲冲地带领大军攻破“敌阵”,好不容易来到龙椅前,正等着和第三队的前锋联手推翻白泽统治的时候,却赫然发现第三队的前锋反水了。那个叛徒不知道怎么又和白泽联手,两个人狼狈为奸,一脸坏笑地把缙云推下山丘。
对孩子而言,“被叛变”这事儿,简直就是天崩地裂。
“我们说好一起推翻大哥的啊!”小缙云气的满脸通红,“你怎么能叛变呢!”
“大哥说今晚让我当皇帝。”小弟傻呵呵地乐道,“说以后让我当第三队的队长呢。”
大哥的话你也信?
我宁可相信猫能跳舞、骆驼能敲架子鼓啊!
“你这个叛徒!你给我等着!”小缙云直恨得牙痒痒,“今晚我非要当皇帝不可!”
龙椅上传来一阵放肆的大声嘲笑。
“你想当皇帝?我们两队一起,共有精兵十二人,良将三员,居高而临下,已经稳坐龙椅二十五分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你还有什么胜算?”
对,就是这一句。
这一句,千万不能乱讲。
小缙云被这一句激得燃起必胜之心。面对头顶两个得意忘形的兄弟,面对彻彻底底的劣势,他感觉心中有一股火焰。
爆了。
小缙云找来一根粗壮结实的长竿,口中吼声如雷,跳上山丘,一头扎进龙下层的木托盘架里,用力一撑,整层木托盘架飞上半空,连着龙椅和白泽两人都飞上了天花板。幸好白泽手疾眼快,抱着小弟抓住了天花板的管道。而那张龙椅则摔下山丘,磕断了一条腿。
小缙云高兴地捡起龙椅,勉强坐在三条腿上,抬头看着挂在天花板管道上的兄弟们,放声大笑。
简直太解气了。
当晚白泽就立了一个新规矩:不许破坏山丘下层的托盘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