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得换换你的衣裤。”徐贺堂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痴咸。”那孩子深深鞠了一躬说：“先生，谢谢你。”

“没什么。”徐贺堂指着自家门口说：“跟我来，进去洗洗。”

刘痴咸的裤子全湿了，他叉着腿跟着徐贺堂进了徐家门，到了天井看见老刘，在花圃前弄玫瑰，徐贺堂跟老刘说：

“让他洗洗，给换一套干的衣裤，全是满人的尿。”老刘站得好几尺远跟刘痴咸说：

“来，跟我来。”

刘痴咸又给徐贺堂鞠了躬，跟着老刘去了，一路留下尿臭连天！

第二天清早老刘来报知少爷，那男孩子来见，徐贺堂正在阅读康有为的书，思索片刻说：

“好，叫他进来。”

刘痴咸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竹篮，里面用张旧报纸盖着，向徐贺堂深打一躬，双手把竹篮送给他，同时再谢搭救之恩，徐贺堂接过篮子看见里面是十个鸡蛋，他说：“刘痴咸你不必给我送什么东西。”

“请您看看鸡蛋下面。”

徐贺堂再看，见鸡蛋下面是一套衣裤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刘痴咸说：“我们全家都来了，要谢谢您。”

全家一共六口，爸妈两个姐姐，一个妹妹，穿得破破旧旧都进来了，刘痴咸的父亲面白略胖，穿着褪色的长衫上前说：

“少爷，昨天承蒙您救了我家犬子，实在是很感激，可是现在更是不幸，我们被赶出那个破家，无地方可去，又没吃的，所以没法子，还得来求您。”

刘痴咸的爹说着好像就是他这儿子才使他无家可归似的，徐贺堂看他白白胖胖怎么可能挨饿呢，他很想踢他的胖肚子一脚，可是转了念头，控制住自己。想也许给这个人找份工作，但是看他那双眼就是贼样，所以打消了这个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些银子说：

“把这些钱拿去，走吧，叫你儿子明天来我这儿。”

刘痴咸的爹见了银子喜出望外，带着一群人走了。

徐贺堂走到天井一棵枣树旁，埋怨自己不该管别人的事，用拳往树干猛击重打，一时血流双手，他想自己的命运就不够好，这下总是因为那些满人孩子回家述报一番，随便动员几个兵卒，轻易把刘家赶出，而形成无家可归，现在刘家岂不是成为他的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