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山暼了他一眼,心道来得好!向皇帝拱了拱手道:“陛下,我们的朝廷机制本就给予了伏阙上书这种事件的发生的空间,也有遇到百姓聚众事件的处理衙门,只是有人玩忽职守,才导致了惨案发生!应当承担罪责的,是玩忽职守者,而非与惨案毫无关系的太学生!”
赵桓大感有趣:“哦?此事本该如何处理?”
聂山考虑是否将龟山先生和盘托出,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先行隐藏,如果朝廷加罪,也罪不到龟山先生头上,如果此事顺遂,再将功劳交给龟山先生便是!
“陛下,朝廷置登闻鼓,太祖定下规矩允许任何宋人上书言事!那太学生上书自然是合乎规矩的!开封府管理开封城一切秩序事宜,应当沿路护送太学生至宣德门,以免太学生受到危险,也避免百姓直接参与到伏阙上书中!此事开封府若是做了,怎么会有十万百姓围观伏阙上书!”
赵桓看了近乎气炸的王时雍,微笑道:“这个看法倒是新颖!依你所言倒是开封府失职了!”
王时雍一听这话,心中大急:“陛下,莫要听这聂山胡言乱语,太学生上书,我哪能得知!聂山的知开封府是臣接下的,故此他记恨于我,才胡乱攀咬,他曾因为私怨派人暗杀王黼,现在陷害于我一点也不稀奇!”
聂山嗤笑道:“去年末太学生就曾伏阙上书,若是当时,你推说不知,倒还可信!此次兵临城下,却将能拒敌之人悉数解职,这等怪事,太学生如何会没有反应?你还推说不知,开封府近千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还是你忙着些其他事情,压根没有时间去开封府任职!”
赵桓顿时脸色不大好了,将拒敌之人悉数解职,虽然是王汭提出,李邦彦赞成的,但他赵桓也是点了头的,原来在世人看来,这件事算是咄咄怪事!
王时雍脸涨的通红,但他无法分说,那段时间他确实不曾去开封府处理事务,这些都有点卯记录,狡辩不得!
聂山接着道:“即便你王时雍擅离职守,错过了护送太学生伏阙上书,但事情发生后,你领着千余甲士,不去维持秩序,隔离开百姓与太学生,分别劝说!反倒带着刀斧手架在陈东脖子上!我且问你,你是嫌事情不够大么?还是觉着百姓尚未冲进陛下的寝宫,显不出你王大人的能耐!”
王时雍正要回骂,聂山戟指道:“我问你,在你出现之前只有太学生与百姓,在你出现之后才出现了暴民动手!是也不是!”
王时雍斜眼看了一眼李邦彦,心道李邦彦才是第一个被丢石头的吧,百官见他看李邦彦,也随他目光瞄了一下李邦彦!李邦彦见他看来,顿时怒目相视!这鸟人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王时雍吓了一跳,嗫嚅道:“这事可说不清楚,没有证据的事你莫要胡乱攀扯!”
聂山见他气势弱了,胸中浩然之气顿涨:“无耻奸贼,还敢狡辩,你可敢对着那三十几条冤魂起誓,百姓暴动,与你威胁太学生无关!”
王时雍哪里敢这般说话,虽然直接原因是朱拱之传旨拖延所致,但经过聂山一分析,王时雍仔细一想,发现自己可能确实激发了百姓的愤怒!小人长戚戚,他哪里敢赌咒发誓!
王时雍都想到了此处,朝上百官自然也想到了此处!顿时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赵桓心中叹了口气,他倒是认为太学生此次上书,是自己先与姚平仲计划袭营为引,后来为平息金人愤怒,才解了种师道与李纲的职,这件件事情,每当想起,他自己都羞愧不已,甚至好多天来,都夜不能寐!此时见聂山把事情归咎于王时雍,赵桓心中顿时一松,原来此事并非错在朕躬!
心情大好之下,赵桓道:“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大理寺……”
李邦彦打断赵桓的话:“陛下,此事由太学生上书引起,事实再明白不过,聂山混淆视听,将罪名甩到开封府头上,乃是为了太学生开脱!不可为此贼言语带歪了!臣要求处置太学生,并无私怨,只是不愿意未来再看到类似的案子出现!防患于未然咱们没有做到,总不能同样的错连番再错!若是今日不处置他们,他们明日就会继续围了皇宫、各部府衙还有百官的住处,皇宫尚有守卫,府衙防卫可不够,至于住宅,哼哼!对暴民来说如履平地!”
谁也不愿意在家中睡着觉就被暴民拖了出去!事情再次向着太学生不利的方向倾斜!
正在此时,殿外班直唱喏:“著作郎、侍经筵杨时觐见!”
聂山心中大喜,终于来了!自己的招已然出完,龟山先生再不来就顶不住了!
著作郎只是个七品小官,侍经筵是为皇帝讲学的,并无品秩,一般并不上殿参与朝会,但也并非不能上殿!当然官职并非重点,重点是杨时两个字!
满朝文武,只怕有一半都听过杨时讲学!这位理学大师师从程颢,与程颐为友,他是学问界的泰斗,也是活着的权威!便是斥责皇帝,谅皇帝也不敢还嘴!
七十四岁的杨时进得殿来,不用拐杖,不用人扶,步履稳健,袍袖生风!他穿的非是官服,而是儒袍,双目如电,环视一圈,满朝文武尽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