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循序渐进的节制风度俘获了张放,张放决定放任沈三主导交合的节奏,亦步亦趋地感受沈三拷打他的温柔,简直让他愉悦地陷入昏厥;但是张放不能够昏死过去,沈三的务实步骤必须得到配合,否则就证明他不是沈三称职的对手。张放在决定发起挽回颜面的冲锋之前,才被击碎一个逻辑构造而一败涂地;甚至他还恬不知耻地用身躯和自己的影子两次笼罩沈三,企图虚构出微不足道的两次吞噬胜利。眼下他居然几乎在沈三按部就班的循序渐进下再次失守沦陷,再次被一以贯之的务实作派击碎,似乎来到再次一败涂地的边缘。如果此刻被来自拷打的温柔驯服,他将失去沉着言说和神游反思的资格,充其量只是暂时变成一块暗自呻吟的失控木头。他无法接受在同一天输给同一个对手两次,于是张放转而调整呼吸,勉力回过神来,将沈三的上身缓缓扶起,右手握住她的脚踝;左手贴着她的侧腰,使劲儿往右推拉,终于整个地把沈三堆在自己的下身。随后两片手掌紧贴沈三的腰身两侧来回摩挲,直到大拇指第五次碰触到大腿,才微微上提,用双手的虎口紧扣住沈三的两块盆骨,催动十指交替着捏放;两个大拇指顺着骨头的复杂弧度,下滑至腹间后坚挺地扣入盆骨,形成两片锥形的黑暗起伏;其余八指左右相向拢在腰臀之间,唯有指尖斜向下,与上臀翘动的曲线相呼应,时而蜻蜓点水地掠过;时而精雕细琢般抓扒。他蓄势待发地在沈三的腰臀之间挑弄着,不断暗示自己的清醒与期待,等待沈三的回应。
张放的回神叫沈三猝不及防,她必须回应张放的挑战,再次引领张放陷溺于飘然的真空之中,最好让张放直接窒息在真空幻象之中彻底地死去;被她做成一具空寂宁静的标本,将他的生命定格在神游空寂的刹那间。沈三的离奇构想有无心插柳的智慧——据说一个“刹那”有九百次生灭,而九十个刹那才能组成“一念”;据说一念之间又具足三千诸法,是为一念三千。佛陀会算数,任何明白人也都会算数。沈三将张放的死亡桎梏在一个刹那,那么张放的神游就不是完整的“一念”,进而无法具足三千诸法。这也就是说,张放死于刹那,是不可能念头通达的;相反,在沈三的设计中,张放只能窥探到残缺的三十三块片段,而三千与三十三的悬殊差距无异于宣判,张放近乎于只能发呆。沈三没有意识到自己构想的狠辣,这说明即使像沈三这样谨严的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无知的人无法预见所有可能未来,更遑论操控所有可能未来;这也说明,明白人里面有佛陀;佛陀里面有明白人,他们都有好算数;这更说明,死于刹那的人不可能圆融贯通,所以人需要漫长的死亡历程去积累许多个“刹那间”,这就是修行。修行的枯燥乏味检验真正的佛陀,九十个刹那的累积或许穷极人的一生也遥遥无期,但是总会有高僧得道,尽管不是眼下的张放和沈三——沈三甚至还未能觉察自己毒辣的隐秘智慧;而张放还孜孜以求地审视别人的言说资格。
道术为天下裂,真知灼见也由是被瓜分,进而生出纷纭的聒噪声振,喧哗着切割世间。张放与沈三没有崇高的关怀,却想僭越地去窃取未知之物,这本就可耻地落入了一种崇高。两人都无暇思谋这些遥遥无期的对象,而心怀鬼胎地进行着虔诚的交合。沈三端坐在张放身上,甚至还未褪去旗袍;而张放已久久凝望着水滴领口露出的白皙肌体。随后两人目光相接,相对含蓄一笑,心照不宣。气氛更加暧昧,沈三披散而下的齐肩短发早已濡染吸收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