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夏安与石志礼引了兵将,赶回清平城郊,天色已是微微见暗。
夏安心中还惦念着那郑阿七一家,她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儿,心中求得什么,便只自己靠那长枪去拼出一条路来。只饶是她空有一身本领,唯独对那生死之事,却是断断无法可想,无计可施,如今郑阿七身死,眼瞧着一家子便要走进这么个死胡同儿去,她兴致自是不太高,颇怀了些心余力绌的歉疚之情。
眼前已是瞧得见那清平城门,石志礼“吁”的一声勒住马,开口叫住了她。
“夏将军,如今清平城已到,你便做得何等计较,咱这些兵士,都听你来安排!”
“啊。”
夏安又驰了两步出去,这才回过神儿来,这可给她问住了,她将马头勒转回来,挠了挠头。
“我还需跟同行的军师知会一声,不若石将军先带着众军士在城中歇了,只稍许低调些便是......”
她直讲得有些不好意思,声调儿也是越发的低。石志礼瞧得她这副模样,也没在意,只在心里头微叹了口气。
“如此,我便引了兵士在这城外扎了,夏将军可得快些,若有了信儿,你往城西头的林子里来寻我。”
他遥指了指远处的一片密林,夏安微红着脸,朝马上的众军士拱了拱手:“劳烦石将军,劳烦诸位了。”
石志礼哈哈笑上一声:“军中待得久了,山林之中待上两日也是寻常,夏将军不必介怀,你且万事小心!”
两队人马由此分别,夏安催着马儿,兀自往城中去了。
才入得城门,日间见过的少年竟已是缩在角落中等了她许久。此刻瞧见她骑马返来,他倏地从那城墙边上窜出,追到黑马身侧轻声唤她:“女侠,女侠!”
“嘿!我才同你讲了,别教人瞧见你识得我!”
夏安只被这少年吓了一跳,开口轻斥的工夫,她朝左右瞧了瞧,却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物。再去瞧那少年,本是一副焦急的面庞,被她斥上两句,又只带了些歉疚的神色,低了个头不说话,她心也瞧得软了些。
“我已将书信递到那军中去了,你父亲......大抵有几日便能返得家来,你莫担心。”
男孩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当真?”
夏安也没再作答,只拍了拍他的脑壳:“快返得家去,好生照顾你娘亲,我这两日有空,会再去瞧她。”
她嘴上说得紧,心里头却是烦闷,话没讲完,兀自催了马儿,逃也似的驰得远了。
“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我只留得些银子予这一家三口,却也救不得他们性命。只怕眨眼便要再去了两个,只留下这十来岁的娃儿一人......当真是作孽!咦?”
心绪杂乱着,骑在马上晃了一阵儿,不多时却是路过了那金府的大门口儿。她怔怔望着门楼牌匾上那黄澄澄的“金府”二字,出了会儿神,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即便催马快步的朝客店赶了去。才跨步进店,胖掌柜没来得及招呼,她只丢下一句“与我将马儿拴上!”自己飞步抢上了楼。
方珩瞧着也是刚回来不久的样儿,见她急匆匆的闯进门来,嘴里只朝她打趣一句:“呦,大小姐回府了。”
“你莫饶舌,今儿怎么样,可查到些堪用的信儿?”
方珩摊手:“那龙潭山好大一座,今儿个只探了不足小半儿。你那边如何?大小姐的名头儿可派上用场?”
“那石将军已是引了五十军士,在城外候着了。”夏安吐了吐舌头:“你怎地知道......”
“你爹爹生前拜任镇西将军,那石志礼又是镇南将军,他俩年岁既是相仿,大抵总是识得。我只想着人家不扯你这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大半却会吃你爹爹一个面子。如此瞧来,夏将军也当真是名满天下了。”
夏安嘿嘿的乐了两声,方珩拍罢了马屁股,又自抬起头来:“我晚些再去那龙潭山上转转,许是入了夜会有异动也说不准,你去不去?”
“你且别忙。”
夏安拦了他的话头儿,将自己日间遇到郑阿七一家的事,一五一十讲与了他听。
“今夜你若是去龙潭山,我便再去探一回那金府。”
“金府?”
夏安点点头:“是,你可还记得昨儿个掌柜的讲,那金府里有个石什么花儿,说是能治病。我且去将那花儿偷了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许是叫石花蕊?”方珩揉了揉酸痛的脖儿:“我日间去给那疯鬼婆送些吃食,她便与我讲,她丈夫当日上山,也是去寻这个。若是如此便说得通,那金家的石花蕊也由龙潭山上得来,这才被同去寻这宝物的丈夫撞破了勾当。”
“为何却有勾当?若说那金家将他采到手里的石花蕊夺了去,他再去报官,也讲得通。”
“那米呢?”方珩撇了笨拙的少女一眼:“那疯鬼婆从何得知米里有问题,再去推那粮车?米吃了便要害病,金家可没这个道理,费着粮食去散,还要往里投毒进去,他图甚么?刨了金家和那葛仁升,这其中多半还有第三人获利,这人便要毒害那些灾民,再予了石花蕊给金家作酬。”
夏安听得脑袋直晃悠,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儿:“你讲得太杂,我脑袋痛,只说些紧要的来。”
“我去龙潭山,便要去寻这第三人,只待斗罢了他,事情即便水落石出。”
“那你当心些,这人藏得地头蛇与郡守身后,只怕不是甚么好相与的人物。”夏安掏了自己的腰牌,递到他手上:“离那龙潭山不远便有片林子,石将军这会儿驻在那儿,你且持了我的腰牌,先去见他,若遇强敌,请他出手帮忙便是。”
“好,你也当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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