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以轮轴连接，便可带动硙（wei，先秦的磨），用以磨麦；亦可带动鼓橐，用以冶制铜铁；还可带动这踏碓，用以舂米。”嬴子华侃侃而谈，显然早有思考。

章邯连连颔首，听到最后直接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此物绝妙，关中我少府的工坊正需此物。此事若成，便是刑徒都可以少用许多，乃是利国利民之法。”

嬴子华也笑了起来，不枉他早早起来借用章邯带来的工匠和士卒努力到现在。结交上章少荣这个少府，着实让他在推广生产力解放的事业上大为方便。

两人笑过，嬴子华便又开始与章邯细细分说这水车的注意事项了。

譬如什么，现在这个只是临时在营中找到的大轮子。要想到完全得用的地步，还是要专门制造，再紧密的固定一下才行。

还有便是，这轮轴的制作与连接绝非一朝一夕能做成的，尚需要长时间的试验……

只引得章邯连连点头，而就在此时，那几个掌管礼仪的儒生忽然找了过来。

那为首的儒生博士抬起头，恭谨道：“大人、公子，礼仪方面已经议妥了。只差建造一座云中君庙了。”

“好，辛苦诸位了。建庙之事宜早不宜迟，今日便开始动土吧。”章邯开口吩咐。

“是。”

嬴子华见几名儒生的目光在自己和章邯身上来回移动，当即开口：“主祭之事，吾为帝子，当仁不让。如此，我便先斋戒三日，静候诸位了……”

“理当如此。”几位儒生齐齐回礼。

几人说罢，便告辞离去。

眼见着他们远去，嬴子华唤来郑安稍作言语，便再次和章邯来到了云梦泽畔，今天虽然突然降温，但因为靠近大泽，幅度却也不算大。

不过两人这次却没玩什么抛石子的游戏……

“水轮乃是你章少荣所制，营中诸人皆知此事，踏碓虽是我之奇思，但回报于陛下之时，亦该是你章少荣之智，与我无干。”嬴子华面容严肃，口中却吐出颠倒黑白之语。

章邯稍一愣神便明白过来，不为别的，只因始皇帝不需要一个懂得奇淫巧技的继承人，而若是他章邯所为，便皆大欢喜。毕竟大秦之法，最容不下越俎代庖、狗拿耗子之事。

见章邯无言，嬴子华朝向大泽，徐徐道：

“韩非曾在《二柄》中有言，‘昔者韩昭侯醉而寝，典冠者见君之寒也，故加衣于君之上。觉寝而说，问左右曰：谁加衣者?左右对曰：典冠。君因兼罪典衣与典冠。其罪典衣，以为失其事也;其罪典冠，以为越其职也。非不恶寒也，以为侵官之害甚于寒。’”

这是所有秦吏都知道的故事，侵官之害甚于寒。

章邯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嬴子华真正要表现给始皇帝看的，应该是祭祀的认真和求药的真诚……

两人既然定下此事，便也没在这寒泽之畔多待，当即就回转过去，要继续捣鼓那踏碓和水车了。

正如嬴子华所说，这两样东西都是草创，只能算是个模型，正好也有工匠随行到这里，正该借机再多多改良，以图能早日应用。

这一番定下名义，对于嬴子华来说却也非同小可，从今往后，章邯就是他解放生产力最坚实的前沿阵地，将会提供许多方便。

如此数日，嬴子华边和章邯等人捣鼓踏碓和水车，边还戒了辛辣、日日沐浴以待。

以至于每晚蓝月服侍他安歇之事，都有些自惭形秽，于是也悄悄增加了自己洗头洗澡的频率。

至于这个过程中有没有让嬴子华这个主人饱眼福，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经历了一场寒潮，但初冬的云梦泽并未降雪，甚至连植被都与秋季区别不大，大片大片的红杉树叶子并没落完。

甚至有许多红杉树生长在水泽中，与其它长青植物相映成趣，让前世生活在文明发达、自然风景锐减的现代社会的嬴子华在这几日的斋戒中彻底放松了身心。

或许所谓的山水之神就是山水本身吧，当真正面对上大自然的宏大伟力，人类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浅薄……

每日嬴子华起来活动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幅清净景象。小河上的水车已经被挪到水流稍缓的地方，不停发出沽沽的声音，悦人耳目。

所谓：“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

不外如是。

言归正传，经过那些士卒和工匠几天的不懈工作，云中君庙终于建造完成了。

不过因为一天前的那场冬日寒雨，虽然终于完工，但到底是有些迟了。这导致嬴子华不得不又多斋戒了一段时间，面对那些本就够寡淡却又更寡淡了几分的食物。

而这日上午食时，眼看着天未降雨，嬴子华也终于可以干些正事，进行祭祀云中君的活动了。

等他穿好礼服，伴着宏大的乐曲缓缓走向云中君庙时，那冬日的阴云也极给面子的缓缓散开，向大地撒下了一缕阳光。

云中君是掌管风雨雷电之神，这似乎表示着云中君对这场祭祀的乐意。沐浴在阳光下的众人顿时心神大定，各个卖力，正式拉开了祭祀的序幕。

嬴子华面色庄严，带着少府章邯和几个儒生，在一群士卒和护卫的夹道肃立侍卫之下，缓缓移步进了云中君庙。

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夹杂着秦国和楚国风格的礼仪后，为此演练了两日的嬴子华终于将祭祀的主体活动弄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