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悄无声息的,就像它来时一样走的也让人无从察觉。
苏婉和凌如许回到楼兰时头顶原本黑压压的天空裂开数道口子,太阳正试图摆脱灰云,挣扎着探出越来越多的细密光束,金色的光芒落在玄色战袍上,似是为了迎接凌如许她们的归来。
“回了回了,上战场的回了!”
“怎么就回来了两个,马后面还拖着个人呢…”
“这衣裳,是匈奴人吧!”
两人刚从草垛口进了主城就有不少人在看热闹,一声声的议论随着马匹的前进也随之响起。
人群的嗡嗡声传入守在城楼的南意迟耳朵里,她在两人还没进城时就已经看见她们了,只是远看时没看见苏婉身后的凌如许,现下走近了才看见凌如许左臂无力的垂着,右手有血顺着指尖滑落。
顾不得去看被拖回来那人,南意迟快步从城楼下来直奔马背上的两人:“阿许,你受伤了吗?伤着哪儿了?”
焦急的声音唤回了凌如许的神志,转头就是南意迟那张满是担心的脸,她无声地笑了笑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戴着面具南意迟无法看见自己的表情,于是摇摇头:“没事,不过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有铠甲护着想必也没有什么大碍,我把人抓回来了!”这番话说的实在避重就轻,苏婉在前面听的翻了个白眼。
“她身上估计是断了骨头的,左手也断了,这一路我也不敢骑快了怕颠着她,你带她去坐马车吧,这人我先拖回侯府去。”苏婉下马后跟南意迟交代着,把那个嘴硬的人卖了个彻底,不过她也不知道凌如许身上还有刀伤玄色的衣服正好完美的遮掩了血迹。
南意迟小心翼翼地把人扶下马背,再由苏婉帮着半抬进了马车里,向苏婉道谢后便与凌如许同乘准备先回圣殿给她治伤。
“不回圣殿,一起去侯府。”马车正要走,凌如许赶紧说道,眼里神色不容拒绝的看着南意迟。
最终还是南意迟败下阵来,同车夫点了点头三人一同去了侯府,其实被拖行这么久哈日查盖已经醒了,只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有多丢脸,所以死死咬着牙不吭声的装死,腿上被剑刺穿的地方被苏婉随便找了条破布勒着止了血,凌如许说的千万不能让他死的那么轻松,苏婉想肯定是自己没赶到之前哈日查盖对她说了什么,因为在接近那里时她隐隐听见了一阵挺癫狂的笑声,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看凌如许的这个样子苏婉的表情也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怎么会从马上跌下来了?你不是也在练骑术吗?”马车里,南意迟让凌如许靠在自己怀里简单的检查她身上的伤,她发现凌如许身上还有几处刀伤,立马心疼的拿出金疮药为她先止血。
凌如许乖乖的躺着任由她动作,药粉敷在伤口上带来的刺痛她也毫无察觉一般的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他设计惊了我的马,虽然练了点骑术但毕竟技艺不精就被马甩下来了,余下的是跟他过招时他趁我伤着划下的,别哭了。”说完,凌如许抬起上完药的右手为南意迟擦了擦眼泪。
三人都不在意被拖在马后的哈日查盖,很快圣女对一个匈奴人施以酷刑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在前往侯府的道路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但他们都是站在圣女这边的,因为对匈奴的痛恨和对南意迟的信任让他们坚信肯定是那人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才会被这样对待,有些激动的百姓甚至捡了地上的石子就开始砸他。
南意迟撩开侧面的帘子看了一眼,并没有出言阻止。
一行人没多久就到了侯府,此时天色已暗,侯府的管家提着灯同医官一同在门口候着,马车一停管家便吩咐几个手脚伶俐的把凌如许抬去了厢房医官也紧随其后。
南意迟向管家交代了几句后就往厢房走去,哈日查盖则由苏婉带人看着,此时他已经被拖的背后血肉模糊,嘴里无意识的呻吟着,苏婉找医官拿了瓶伤药洒在他腿上,虽然止住了血但是也没多好受。
医官为凌如许接好了摔断的左臂,然后交代要卧床休息,因为她肋骨也断了两根,其余的刀伤还有几道鞭痕倒也都不致命,按时换药就好。
接骨时凌如许疼得满头大汗,但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这让南意迟觉得有些怪异,好像这次回来凌如许就一直话很少始终维持着一个十分平静的状态,平静得甚至让南意迟觉得有些许诡异,但因为还有医官在旁边她也没有多问。
等到医官走后南意迟才担忧的上前为凌如许摘下面具,轻柔为她擦去脸上的汗珠:“你怎么了阿许?可是发生了什么?”
凌如许看着南意迟双眉微蹙,一双眼里疑惑的看着自己,她扯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轻声说了句没事,却不知那笑容在南意迟看来却显得有几分森然,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别笑了,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别什么都一个人在心里憋着好吗?我不是你的娘子么,有什么事我都在这里陪着你的,你不是一个人!”南意迟伸手掩住了凌如许的笑脸,她并未觉得可怖,只是说不出的心疼。
听见南意迟温柔的宽慰,凌如许才似乎缓过神来了一样,目光定定的看着床顶良久才有眼泪从眼眶里流出,落入鬓角后又消失不见。
“我总忍不住去想,歌儿一个人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该是多么的绝望。她年纪还这么小,她喊阿父,喊阿许姐姐,喊圣女姐姐时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本不该经历这些的,不,没有任何人该经历这些,可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发生了,到底为什么?!”凌如许哽咽着说道,声音里包含着无力的控诉和疲惫。
“这不是你的错阿许,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呢?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可是这绝对不是你责怪自己的理由,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只有严惩罪魁祸首,好让别人都引以为戒,日后便能减少这样的事情发生。”南意迟虽然同样悲伤,但还是十分理性的温柔安慰。
凌如许断断续续的给她说哈日查盖告诉自己那些颜歌经历的事情,眼泪不断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最终又没入了发丝里面,而南意迟却是脸色愈发冰冷,她现在大概可以知道之前凌如许的那副模样是为什么了。
“他加诸在歌儿身上的定要让他加倍偿还,定不能轻饶他!”南意迟双手死死绞着手帕,嘴里咬牙切齿的说道。